其实那天看你为我把脉之后的脸色,我已经猜出了一二分,他苦笑一下,其实,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待在那个地方,我也大约知道自己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你她不知现在说些什么好,只能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世人都道太子威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又有谁知登高位者如临深渊,在那个暗潮丛生的宫中,有多少只眼睛看着,稍有一步差池便是万丈深渊。他叹了口气,声音缓慢如同涓涓春水,极易引起别人的共情,长姐,回到了那里,你愿意助我吗?
只要我可以。他对她一向很好,有了他,那她也算有了一个依仗,他会是她在宫中寥寥无几的亲人。
那太好了。堇容唇角一弯,朝她笑了笑,有了这句话,我便安心了。长姐放心,回宫之后,我亦必定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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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萧闷闷不乐地坐在树桠上,冷眼看着营帐外的一对人。
自己刚缠着堇色玩了一会,堇容不久便来了,两个人和颜悦色地聊了一些,又不知不觉聊到了诗文雅乐之事,他听得索然无味,他也不是不懂这些,只是那等吟词弄曲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顿时就想离开,但是堇容还在,实在又不想放任他和堇色单独待在一处。
两人聊得热络,只当他是个空气,堇色期间还为堇容把脉看诊、无不贴心,无萧抱着胳膊冷眼看着,鼻息轻轻哼出一口气,自己站了半天,竟插不上一句话,便忿忿地走了。
如今站在树桠上,看着暮色下如一对璧人似的两道身影,无萧心里头一次感受到了别样的冲击,那种融入不了堇色世界的感觉,又讨厌的出来了。
此刻的堇容正言笑晏晏地对堇色说着什么,而堇色亦是看着他,神色专注。
他们两人在一起时似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种情景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无萧,他们两个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人,而他无萧,就是一个多余的旁观者。
他做不到的事,堇容可以,他又记起那夜,自己将堇色带回来后,那位风度翩翩、总要将自己纳于麾下的太子殿下对他所说的话。
无萧,我会给你时间考虑,这段时间,要不要跟我们走。
这个我们当然也包括堇色,但是他没有对他说清楚,自己到底是跟着他走,还是跟着堇色走。
他自然是不想跟着他,尤其是看到他和堇色在一起之后,这让他对他更是厌恶至极。他只想让堇色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放在一个让自己某些方面不得不承认低他一头的男人身上,他地位高,又太完美,这样的人偏又是堇色的亲人,这让一向好强的他难以接受,竟生出了那么几丝不可说的嫉妒和敌意来。
受制于这样的人俨然很危险,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就好像所有的走向都符合他的预算,而自己只能身不由已地成为他的鹰犬,如了他的心意,他恨这种掌控自己的感觉,他恨不能杀了他。
对,他想杀了堇容。
但是这个念头一开始,便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曾经杀过一个权贵,只是一个兵部侍郎家的儿子,却让他流亡了一年之久,一年之间,兵部侍郎不知动用了多少势力去掘地三尺地寻找他、报复他,更找了一些顶级的杀手,从那个时候起,他才意识到了朝野势力的可怕。
杀他们很容易,但是背后的麻烦,确是很多人所承受不起的。所以虽然杀掉堇容易如反掌,但他是太子,代表了至尊的皇权,与那些权贵又是截然不同,想必来自朝廷的雷霆之怒会让他此生寝食难安,这也是堇容处处向他示好,他也不想招惹他的原因。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复杂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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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堇容,堇色很自然地寻找那抹玄色的颀长身影,发现少年正坐在高高的树桠上想着什么,剑眉紧锁,看到了她之后,也只淡淡睨了一眼,并没有搭理她。
这些天自己光陪着他而忽略了堇容,她有些抱歉才与堇容走得近了些,没想到这边倒又不乐意起来了,堇色站在树下,见少年这副模样,有些无奈,无萧,你下来。
无萧终于冷哼一声,仔细听竟有点委屈的孩子气,你有了新人,哪还想的到我?
她怔在原地,怎么会?
那些他对她做的肌肤之事,她竟好似全然忘记了,这要是放在任何一个闺阁少女身上,都是一个很大的心理冲击,见到了他估计都有心理阴影,可是堇色偏偏就是六根不通七情不开,就好像通通不在意了一样,这些天仍是与他形影不离,此刻她正不解着,纳罕于眼前少年冷淡的态度。
不下,有太阳,我怕晒。无萧懒懒道。
堇色抬头看了看暮色西下的天色,可是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啊。她有些吃惊,心想少年还挺爱美,怪不得他在外流离这么多年,一张脸依旧是白嫩俏生生的。
无萧又冷哼了一声,脸上不情愿,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随即长身一闪,像一只敏捷的燕子越下枝头,落到她的身边。
他背着双手,垂首磨磨蹭蹭踢脚下的小石子,漫不经心道,堇容对你说什么了?
你该叫太子殿下。她纠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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