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身上穿的是亲自做的碎花裙,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远远地看着她那细皮嫩肉的‘后娘’。
“不做什么了?”
“不种地了,不掰苞米了,不插秧苗了。”
喜乐心想,我要是嫩掐死你我真想掐死你。
她‘后娘’是个大爷。
这话第一眼看很有毛病,但仔细瞧瞧对得简直是真理!
‘大爷’懒得要死,苞米不掰,秧苗不插,成天守着一颗樱花树,从文艺青年到文艺中年,喜乐觉得他这辈子大概就要这么文艺下去了。
她的大爷后娘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把所有的地和仓库存粮卖了出去,换成了一把钞票,带着一个包裹上路了。
他们走走停停去了好多地方。
去了从来没有受过战争伤害的城市,在那里看到了满城盛开的樱花,也看到了烧红了半边天的枫叶,还有冬日铺满屋檐的白雪。
一年四季,四季如画。
喜乐和赤霄在他们租来的小院周围种了一片野花,花是纯白色的细长花瓣,中间的花蕊有的是红色有的红色,零星一点点缀在纯白的花瓣中,远远看着,也是一副集美的花。
这花的种子也不知道赤霄哪里弄来的,是雨城最常见的花,生命力极强,落地生根,花开四季,一季比一季美。
许多人慕名而来,赤霄从来不吝啬,有人喜欢都会送一盆,给钱他就守着,不给他收一句感谢就足够了。
有一天,喜乐经过大街小巷的时候,忽然发现城里随处可见小白花,她就知道他们又要去往下一个城市了。
喜乐二十岁那年他们已经在三个不同的城市洒下了花种。
她有空的时候常去一出学校外转圈,听着里面的朗朗读书声,看着那些白衣长裤的少男少女怀里抱着书本在校园里穿过,只觉得一颗心都塞满了羡慕,但最后她还是收回羡慕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指甲缝里镶嵌着的花泥。
她知道她跟赤霄不久后又要去到下一个城市,没敢进去,每天都在学校外面刻意无意地经过。
后来某一天,她回家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份学校的邀请函,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没来得及说感谢,因为赤霄的房间空了。
她曾经无数次地在心里嘴上嫌他懒,嫌他没用,总是看着花发呆。
可当这个人真的走了的时候,喜乐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飞在空中的风筝,忽然被扯断了线。
她可以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她也可以在任何她想停留的地方停下,可同时也代表着她从此无家可归了。
她的后娘不算温柔,不算亲切,可他身上有一种魔力,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人踏实、安心,她讨厌他懒洋洋的模样,也喜欢每一次回头时都看见他停在原地的感觉。
但是如今,他走了。
……
喜乐二十四岁那年,她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她还遇见了相许一生的男人,他穿着婚纱在同学老师祝福的眼神里泣不成声。
她说。
“我的一生平安喜乐,一如你所愿。”
后来,她收到了一盆野花。
细长的纯白色花瓣,簇拥着天空一样湛蓝的花蕊,花开得一小朵一小朵,好像营养不了。
悬挂的卡片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新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