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姐弟仍立在门前,直到目送着那一人一马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中,二人这才转身往宅子里去。
身后铜环红漆的门关上,门闩也插好后,余岁安这才问姐姐:傅提刑是特特来找姐姐的?
反正如今家里人都知道了她跟傅提刑的事,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秋穗点头:特特带了炮竹烟花来,同我一起放烟花守岁的。
余岁安说:他平时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真不敢想,他也有如此温柔细心的一面。突然心里也会很好奇,他那样的一个人,同姐姐单独相处时,又会是什么样子的?还是同他寻常时一样冷肃又不苟言笑吗?
因她同傅灼的事还没最终定下,她自己心里也还有徘徊和迟疑在,所以也不愿多谈自己,她只问弟弟道:去了县令大人家里,都做了什么?
余岁安如实说:陪县令浅饮了两杯酒后,便去陪了马家娘子。陪她看烟花,也陪她一起守岁。直到过了子时,我才能回来。
秋穗蹙了下眉: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敷衍的样子?你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只要彼此守礼,不越了礼数,常一起聚聚是可以的。兰娘性情温软,又没什么主见,你当初既答应了这门亲,日后可不能辜负了她。
我没有。我也不会。余岁安怕姐姐误会他不喜欢这门亲,忙解释了说他并没有这些心思,只是眼下科考在即,我一心扑在功业上,就想一举夺得个功名,然后光宗耀祖,也好让爹娘扬眉吐气,让姐姐也跟着风光。所以,在别的事上,总就有些心力不足。比方说今天晚上,在除夕夜,未来的泰山大人唤他到府上去吃几杯酒,他自然是愿意的。但吃完酒后,他其实就想赶紧回家来了。或是温习功课,或是陪伴家人,怎样都好。而马家却非要让他去陪马娘子,还得陪到过了子时,他还不好拒绝,这就很烦了。
秋穗懂了弟弟的意思,他如今一心扑在功名上,而兰娘却是小女儿家心态,只想着尽可能多点的同未婚夫谈情说爱。二人没想到一块儿去,自然就生出了分歧来。
弟弟过了年也才十七岁,又是自小便被家里父母兄姊宠着长大的。他的世界除了读书外,就没别的事了。
所以这些人情世故,他是不懂的。
在秋穗眼中,弟弟始终都是个傲娇的小孩子,所以便趁此机会开导他道:你一心扑在课业上没有错,但马家想让你好好的同兰娘培养感情,人家也没有错。既你没有不满意这门亲事,也是拿兰娘当未来妻子待的,那你心中有什么想法,大可好好同兰娘商量。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把你自己心里当下的想法告诉她,她不会不理解、不支持你的。你自己心里不舒服,又不肯说出来,人家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下回自然还会这样安排,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怨气越来越多。到时候,怕会伤了两家和气。
不妨说出来,人家会理解的。
余岁安有把姐姐说的都听进心里去,他记下了每一个字,然后也在心里反思。
我知道了。余岁安意识到自己也有错后,便应了说,下回我一定同他们好好说。
这样就对了。秋穗说,既是一家子人,就没什么不能摊开了来说的。
余岁安方才回来的路上还有些愤懑,怕之后这样的事会只多不少,从而影响到他温书。但听了姐姐一席话后,他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心里的那些愤懑也就没有了。
转眼新年已过,年初八之前,傅灼又来了一次。带了很多东西来,说是给余家长辈们拜年的。
年初八后,傅灼又再快马来过一次。是来告诉秋穗,说他奉了旨,接下来一段日子,他需在辖内各州县各处走访,可能这阵子会很忙,少有时间能来叶台看她。
秋穗只让他照顾好身体,再忙也要多注意休息和吃饭,旁的倒没多说什么。他忙,她正好也忙,大家各忙各的挺好的。
过年期间秋穗虽然闲在了家中,没怎么忙碌,但却对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有了深思熟虑。
她好好的想过,呆在叶台做生意只是暂时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这。就像她很早之前对春禾说的那样,她迟早还是要回到京中去的。
所以,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日后回到京城,能好好的在京中做生意做铺垫打基础。那么,她接下来的规划中,便要适当做出取舍。
如今,她靠着县令夫人的关系,能接到一些大户人家的私活儿。但她凭着这样的关系,以及曾在京中侯府老太太身边侍奉过的身份,走这条路,怕走不长远。
叶台县就这么点大,能请得起私厨的大户人家,也就那么几家。如今大家都抢着请她去府上安排私宴,不过是见旁人家都请过她,攀比心作祟,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便都想请她去充面子,以好作为日后夫人们聚首时的谈资。但总有一天他们会过了这份新鲜儿劲儿的,待不再攀比着请她去做私厨了,那么那时候,她的这份生意算是走到尽头了。
所以秋穗的打算是,如今趁着自己在叶台仍炙手可热时,赶紧尽最大的可能去接这些活儿。辛苦就辛苦些,只要能赚到银子就行。而等他们这一波兴致过去了,也没关系,反正她银子赚到手了。而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她之后才好在京中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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