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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等。余乔氏转身进了屋,拿了两双鞋来递给秋穗,昨儿我去镇上时买的,是他老人家的尺寸。你既去了,不好空手,但多了也不必带,只这两双鞋就够了。三房的和他老人家一起住,带别的东西去,不知最后又便宜了谁。
    余乔氏是个心里极清楚的人,恩怨分明。谁对她有恩,她会双倍三倍的还,谁对她有仇也一样。
    虽说对三房的谈不上什么仇恨,但只因这些年他们的态度,她也不想叫他们一家多占一分便宜。身为人子和人媳,对老太爷他们自会有孝敬,但对别人,他们不会多拿一文钱。
    日后仍和从前一样,各家过各家的,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想沾了别的光。
    秋穗明白母亲的意思,所以她听了后什么也没说,拿着鞋子就走了。祖屋是她八岁前住的地儿,虽然有十二年没回来过了,但祖屋的方向她还知道。
    整个溪水村也不大,秋穗徒步走过去,不过一刻多钟就到了。祖屋毕竟是当年住过十好几口人的屋子,虽然老旧,但却气派。在溪水村,便是如今,这样大的屋子也还是独一份。
    秋穗去时,有好些孩子正聚在门前玩儿。瞧见秋穗来,立即蜂拥而上挤过来,围着秋穗。
    秋穗知道他们想要糖吃,就笑着说:今儿没有,改日有了再给你们吧。说罢,摸了摸那几个孩子的小脑袋。
    而这时,余家祖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端着盆出来倒水。起初还没认出秋穗来,盯着她望了好久,过了一会儿后,或许是从她眉眼中看到了几分熟悉,又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猜出了她身份,于是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秀才家的大小姐回来了么。这一大早的,怎得空到我们这小庙来?
    秋穗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只微微笑着唤了声三婶,然后表明来意道:我是来看爷爷的。
    余杨氏盯着她手看,见只拿了两双鞋,便更不高兴了,哼说:大小姐来探望长辈,也不知道拿些礼来。空手见长辈,这就是你们家的礼数吗?
    秋穗仍是笑着,面上不见半点气恼之意,她只低头叫那些小孩直接去她家找她娘拿糖吃。然后见那群小孩儿一窝蜂哄散了后,秋穗这才又重新看向余杨氏说:我是来看爷爷的,还请三婶通禀一声。当然,如今这里既已是三叔三婶的家了,你们拦着我不让进,我自也不好强闯民宅。但别人家背地里怎么议论,我就不好说了。听说秋葵妹妹最近在相看婆家了吧?那些读书人家,或是官宦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女方家的名声。为了这点事,坏了秋葵妹妹一辈子的好事儿,怕不值当吧?
    你你!余杨氏气得抓心挠肺。
    正因为秋穗所言句句都戳了她心窝,所以她才气急败坏。
    不肯低这个头,但却也不敢承担不低头的后果。葵娘如今正相说了一个邻村的秀才公子,那户人家虽是孤儿寡母,颇贫穷了些,且公子年纪也略大了点,但因是年初刚中的秀才,所以如今登门相说的人家很多,不只他们余家一户人家。
    想和那户人家攀亲的,听说光是他们村的,就有好几个登门说看的。
    这个节骨眼上,她万不能损了葵娘一丝一毫的名声。
    最终无奈之下,余杨氏只能将人放了进去。
    余家在庄户人家中算富庶的,尤其如今的余家三房。同老太爷一起吃住,虽说是侍奉他老人家,但总归得到的好处更多些。
    秋穗其实对自己这个祖父没什么感情,自己亲祖母走得早,祖父很早就再娶了。三叔是后头的这个奶奶生的,有这个奶奶在,祖父自然更偏心三叔。
    大伯是长子,至少小的时候奶奶还在时,得过宠。只她爹,行二,排在中间,奶奶去时他又小,于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从小就可怜。
    秋穗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瞧见过许许多多不公之事,那时候一大家子住一起,日子过的真叫鸡飞狗跳。说是家里供了爹爹读书花了不少钱,可爹爹读书毕竟是正事,哪怕暂时多花些钱,日后熬出头了,肯定也会报答家里。
    三叔呢?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还嗜赌。他赌输掉的钱,可比爹爹教束脩和买书本的费用多多了。可有后头这个奶奶护着他,偏他一点事没有,还能继续大把钱的拿去赌。
    爹爹呢?不想家里继续为这事儿吵下去,自己勤奋刻苦读书的同时,还兼了个抄书的活儿。
    也正是如此,熬坏了身子根基。再加上那年冬天他回家时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在冰水里呆了太长时间,染了风寒。因病太重,险些没救过来。
    后来好不易娘掏光家里积蓄寻了县里最好的大夫来给爹瞧,命是捡回来了,但人也再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秋穗当年心里特别恨,恨他们每一个人。但如今,十二年过去,她心态倒平和了许多。
    倒不是说不恨了、原谅了,只是觉得没必要了。没必要再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在这些人身上。
    今日她能来,不过也只是念着祖父身上的那点血脉之亲而已。过来后,见了人,送了鞋子,也没多周旋,直接就又走了。
    余杨氏今日吃了她好大一个闷亏,心里早憋着不爽了。待秋穗走后,她重重朝门口吐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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