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若身上没钱也就罢了,左右咱们一家人一起吃苦些,也无妨。可如今女儿身上有钱,没道理叫女儿一个人富,只干瞅着爹爹娘亲和阿兄阿弟们受穷的。又说,女儿这些年光月俸银子都存了百八十两,何况还有主家老太太给的嫁妆银子。
秋穗说了这么多,余乔氏夫妇倒是为难起来了。
的确,家里近几年近况虽好了些,但也勉强过得去。供安儿读书要钱,还有丰儿的终身大事。
但这些钱是女儿拿十二年的青春岁月换取来的,他们拿着花只觉得心酸,余乔氏其实也很不忍心。
但秋穗却说:都是一家人,利益都是互通的。爹爹娘亲疼我,所以舍不得花我的钱,可我也体恤爹爹娘亲啊,我舍不得你们再辛劳下去。再说咱们一家人全心全力供安儿读书,我也不是半点好处得不到的,日后等安儿高中了举人老爷,中了进士,我的身份也会再跟着抬一抬,我也是要沾他的光的。
秋穗左一番话右一番话说下来,余乔氏这才肯收下这钱。
秋穗本来想那五十两等过年时再给的,但怕到时候哥哥弟弟们在身边,又得一番推辞。所以就想着,趁这会儿爹爹娘亲正想得通时,她就赶紧趁机把五十年也给了母亲。
一个布兜裹着的白灿灿的雪花银,有银锭子,也有碎银子,沉甸甸的一大包。余乔氏只看了一眼后,就吓得立即将布兜又卷起来,严严实实包住了那些银子,生怕谁突然来串门瞧见了。
秋穗笑:娘快压箱底收起来,别叫人看到了。
这种事上余乔氏不敢怠慢丝毫,立即抱着银子便进了东屋。
堂屋只剩父女二人后,秋穗笑着蹭过去挨着父亲坐,同他说自己这些年没有荒废了书本,一得空就看他送给她的那些书。
余秀才是个隽雅男人,家里三个孩子,数秋穗的眉眼神态和气质最肖似父亲。
余秀才是个颇有些见识的人,父女二人坐一起谈天,除了谈些家常琐事之外,也还能谈些诗词歌赋和天下之事。
秋穗极关心爹爹的身子,好一番细瞧后,说:我瞧爹爹身子如今调养得真的好多了,只是不知可还能累着?昨儿回来还瞧见爹爹手上正握着本书,爹爹晚上也看书?
余秀才望着女儿,慈眉善目,声音温和:这些年有你娘一直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爹想不好都不成。如今虽然不能恢复到壮年时候了,但只要不做体力活,不站太久,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只要不是熬到深更半夜,晚上点灯读点书,也是可以的。
之前听哥哥说爹爹好多了,秋穗总还不能宽心。这会儿亲眼瞧见,她是再没什么不宽心的了。
那爹爹就好好读书啊。秋穗心情极佳,在父亲跟前,她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会露出些女儿家的娇憨姿态来,爹爹也才刚过不惑之龄,未来的路还长着,若您想继续读书考试未尝不可呢?这些年,您一直都未曾丢下过书本吧?
余秀才摸了摸下巴山羊胡,却是笑着摇头:如今家里能顶力供出一个来,已然极好,爹爹年纪大了,就不凑这个热闹。又叹息一声说,要说继续读书也该是丰年。他还年轻,若读书不好也就算了,偏他有灵气和慧根,只是可惜
哥哥已经决定继续读书了。秋穗说的斩钉截铁。
总之她回来的路上心下已经做了决定,不管哥哥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她是一定要想法子让他继续读书参加科考的。
倒不是说因为梁娘子,秋穗只是觉得哥哥还很年轻,一辈子还长,他不该止步于此。就算他不想丢下老本行,他也可以入仕后做个刑官啊,就像郎主一样,可以查尽天下冤假错案,还人世于清白。
朝廷多一个好官,百姓就多一份福祉,何乐不为呢?
余秀才听后又激动又好奇:他自己说的?又问,之前也劝过他,但他不听,这回你怎么劝得动他的?
秋穗道:他那倔脾气,女儿哪劝得动他啊。是提刑司衙门的傅提刑劝他的,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好,好好啊。余秀才一连道了三声好。儿女们被他拖累了十二年之久,如今总算一个个又要回到他们本来应该呆的位置了。
他这三个子女,个顶个的好,他们都该有更好的前程才对。
余乔氏一早雇了村里养驴人家的驴车去了镇上赶集,割了大块的肉,还买了一大坛酒,逮了两只鸡,鸡蛋也买了好几十个。大包小包拎着往家来时,路上碰到了村里人,都问她是不是女儿回来了,要置办桌好的宴客。余乔氏笑着说是,还招呼说午饭定要过来吃,她一会儿就不再登门去请了。
乡邻们原以为是说笑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余秀才家当真是要摆席宴客。
村里人都爱凑热闹,又是喜事,没有不愿来的。
于是,还没到饭点儿,余秀才家那小院儿都已经快坐不下了。
秋穗是厨房里忙活的一把好手,见外面热热闹闹的,女客们却没人招待,于是对母亲说:今日饭宴我一个人忙的过来,娘快去外面陪婆婆婶婶们说话吧。
余乔氏见女儿做事利落,比她还胜,也就不推脱,直接撂下了手上活出去了。一去外头,见还有许多孩子也在,余乔氏忙进屋去拿了一早新买的糖和瓜子来给他们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