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丰年还欲婉拒,傅灼却没再给他这个机会, 只吩咐了常舒去准备。他一上午也没闲着, 这会儿身上还穿着官袍, 若要出门, 这身官袍自然得换下。
常舒知道主家爱干净,忙公务之内的事时, 主家自不会介意去潮湿阴脏的地牢提审犯人,也不介意随大伙一起下到停尸间听仵作分析死者的死因。但一旦结束公务, 要忙私事时, 那是绝对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所以常舒奉命退下去后, 便立即给主家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傅灼先去净房沐浴更衣后,余丰年也走不了,只能亲自去了一趟门外,打算告诉妹妹实情,要她再等一会儿。
却在提刑司衙门外,遇到了一个陌生但却又有些熟悉的女子。
余丰年认识梁晴芳,第一次见时是在傅家,那日他得傅提刑恩准,去了侯府看妹妹。正好那日侯府老夫人在府上筹办了赏秋宴,他同妹妹闲散至老太太筹办筵席的园子外面时,有被园内正打捶丸的一众贵女砸到过。当时从园子里出来了很多贵女,余丰年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正不知如何应对时,突然一个圆脸女子从人群中挤到了最前头来。
那女子一身鹅黄衣裙,明眸善睐,脸上一直挂着笑,为人亲和友善。她向他道了歉,说是她不好,锤丸时杆子将丸球打偏了,竟然出了墙来,惊到了侯府贵客。
余丰年哪里敢担贵客二字,忙抱手拘谨回道:娘子多礼了,在下并非什么贵客。又说丸球并没打到自己,只是在自己眼前擦了过去而已,叫她实在无需自责。
后来一群贵女还嘻嘻笑笑的凑一起打量他,等梁晴芳捡了球离开后,那群女郎也跟着离开,余丰年这才着实松了口气。这事儿,事后还被妹妹拿出来取笑过呢,说他如此稳重的一个人,竟会在见到女郎时脸红,倒有些不像他了。
余丰年能怎么说呢?他只能说是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到了。
其实是他素日一直埋首公务,他的日常生活中,几乎是见不到除了涉案和母亲之外的女子。忽然瞧见那么多,不免有些拘谨。
再之后,他也又再次见过这位梁娘子。是那日他刚出提刑司衙门的门,走在路上,突然身旁一辆马车经过,然后突然从车上飘出一方帕子出来掉落在他脚边。旋即马车车窗内,便探出了一个脑袋来,那女子一脸明亮的笑容,一见到他就咦了声,然后喊了他一声余仵作。
余丰年这辈子没见过几个除亲人之外的女子,所以对这位梁娘子,他还是有些记忆的。再见比初见时从容了许多,余丰年忙抱手见了礼。
没想到梁娘子竟也回了他一个礼,还说她这些日子常往傅侯府去,常和他妹妹一处说话,所以才知道了些他的情况。余丰年虽没觉得妹妹有什么不好,但如今她毕竟还是侯府的女婢,这梁娘子官家女的身份竟能瞧得起他妹妹,这不免叫他也心生诧异。
这会儿又再见,余丰年诧异的同时,似也有些能回过味来了。
同时也有些能理解,为何方才提刑大人坚持要同他们兄妹一起逛街。
而想通这一点后,再回想之前的细枝末节,余丰年就更是心下了然。上回在提刑司衙门遇到她,估计她也是冲提刑大人来的,而她说同秋穗走得亲近,也多半因为秋穗如今是傅提刑身边的女婢的缘故。她想接近郎主,势必要先摸清其喜好,而这时候通过接近其女婢来达到目的,自然是最好的一条路。
想到这里,余丰年便笑着走过去,先朝梁晴芳抱手施以一礼后,才看向自己妹妹道:需再稍候片刻,傅提刑要随你我一道去。话虽是说给自己妹妹听的,但余丰年因心中有自己的猜测,所以余光难免瞥去了一旁梁晴芳那儿。想通过探清她的表情,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秋穗听后并没高兴,但却也不敢表现出不高兴的表情来,只说是她知道了。而梁晴芳呢,她天生一张笑脸,脸上始终都是带着笑的,这会儿自然也是眉眼弯弯的在笑。
余丰年见她笑着,多少心里更笃定了几分。
梁晴芳是路过,但和秋穗一番攀谈后,她倒不打算走了。秋穗虽心觉奇怪,但却丝毫没敢往不可思议的方向去想。她最多想的就是,梁娘子或许还是心仪郎主的,只是她心思难测,不知为何又拒了婚,又极力靠近。
或许是知道郎主的为人,以为郎主会拒了这门亲吧?所以她怕会失了颜面,就自己先下手为强,她主动拒了。但拒了不代表她不愿靠近郎主,或许她是打了心思想先靠近,慢慢叫郎主知道她的好,待二人有了些感情做基础,然后再谈婚论嫁。
这样一番思量后,秋穗豁然开朗。再看一旁梁娘子时,无疑是拿她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看。
毕竟只要郎主大婚即定,她便可求恩归家了。
秋穗也不问她缘由,只极力邀请说: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们一处逛才好呢。
梁晴芳立马表明了态度,连音量都拔高了几分:我怎么会嫌弃你?你又比谁差呢?又说,我不过是运势好些,托生在了我爹我娘肚子里,否则我不一定比你强。何况你也是清白的读书人家出身,家中一门有两个秀才,还有一个这么本事、能得傅提刑青眼的哥哥。这盛京最不缺的就是勋贵,可勋爵人家若不靠家中、不靠祖荫承封,又有几家能一门出两个秀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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