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幻丘山,掐指一算,也是半月有余,萧问道平时就在兜古殿中打坐修道,闲时就会溜下山去,暗中看一看空门众人。
自从萧问道上了幻丘山,玄虚子就没让纳兰蝶衣迈出过密室半步,幸亏萧问道带了空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让空空送个“口信”。
玄虚子的心思萧问道清楚,她不想让萧问道太快要了纳兰蝶衣的“身子”。
修道中人,最是看重根基,索性萧问道也没起这个心思。
自从,幻丘山的弟子和其他的峰主,见过一面兜古殿大弟子一面以后,再也没见过他。
就算是他的“师尊”也是不闻不问,只是随口说了一声“还有一月的时间,就要开寻仙大会了,别以为你的对手只有璇玑宫的沉禹,说不定蝶衣也是你的对手。”
玉虚子说完,萧问道就站起身子说道:“我要是遇上了蝶衣,我就站着让她挠,挠痛快了为止。”
不着四六的徒儿,遇上了刚直不阿的师尊,师尊也就两眼一闭,全当没听见。
只是有时,夜宿兜古殿的偏殿的时候,总是夜间传出“嘈杂”之声。
夜来无事,萧问道就每晚往幻丘山的后林走去,一是散心,二是萧问道和空空都喜欢漫步竹林。
“砰,砰。”
一阵阵的敲击声,有时停歇,有时急骤,就如仲夏的雨水,来势狂骤,去时就像是没下过一样。
盯了半个月,总算是找到了源头,每到傍晚,就会看见一个手持“铁斧”的小少年,钻进竹林中,每晚伐竹三株,周而复始。
那少年脸色白净,样貌清秀,身板却是孱弱,提着的铁斧,都耷拉在地上。
后来,萧问道才明了,这是幻丘山招收外门弟子的比试,以伐竹的数量,决定去留。
幻丘山的竹子,名为“石竹”,竹硬如磐石,若是毫无修为的人,砍上半个月,也不见得能伐掉一株。
萧问道蹲在山林之中,看着这个少年,一株一株的伐完,往外宗的屋舍中去。
看着那少年扬起的嘴角,倒是想起了自己,也就起了会一会他的心思。
就在今晚,萧问道还是看着那少年的身影,一斧头的伐着石竹,脑门上的汗,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萧问道在指尖上,暗发一道暗劲儿,一下就打倒了一株。
“扑簌”一声,被萧问道放到的竹子,就横在那少年的身前,那少年看了一眼,又是拼劲力伐他的那根石竹。
虽是心中欣赏,不过若是让“良人大伯”看到,会说这是“榆木疙瘩”。
并非是让这少年偷懒耍滑,而是让他明白何为变通之法。
比如说,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看到一笔钱,不捡是路不拾遗,捡了,那算是运气。
何为造化,这就是造化。
“扑簌”“扑簌”“扑簌”
萧问道暗劲儿一挥,就又倒了三十几株,倒是将那小少年给吓住了。
那少年回头张望,不见一个人影,深吸一口气,继续伐竹,不过手里的动作倒是慢了许多。
萧问道看着他手中伐的石竹,又是暗劲儿一出,应声而道。
“哪位前辈在此,我若是扰了前辈休息,就去往石林深处。”少年一声大喊,眼看着小脸上的汗水,已经往衣襟里淌了。
“你叫什么名字。”萧问道故弄玄虚的问着。
只见那少年,一下就跪了下去说道:“弟子名为鹧鸪,家住青州安城,家中双亲已亡,只愿能留在幻丘仙山修道,还望前辈饶了我这一次。”
鹧鸪,一种小鸟,怕是他亡故的双亲,也不会想到他会留在幻丘山吧。
抬步往前,萧问道走到鹧鸪的身前,那鹧鸪抬头一看说道:“鹧鸪,拜见大师叔。”
“你认得我。”
“鹧鸪认得,当时师叔正在道场论道,我曾远远的看过一眼。”
萧问道看着鹧鸪的神色,递出一方帕子说道:“你为何叫鹧鸪。”
那少年嘴角一抿,说道:“我出生时,我的父母双亲受到寒门旧案的牵连,我是被以前府中的仆人曾伯养大的。曾伯常说,我娘亲最是喜欢鹧鸪鸟,羽美声亮,便给我取名鹧鸪。”
寒门旧案的孩子,怎会这般凑巧。
“那你还记得你的本姓么,或是你父母双亲的名字。”
“我本姓为于,家中本是在尚京雪栏坊,我父名为于序佑,母亲名为唐己秀。”鹧鸪口齿清楚的说道。
“呼”
这倒是让萧问道愈发的震惊了,若没料错,这个少年算是自己的“堂兄弟”,于序佑是母亲的胞弟。
“你···养你大的曾伯呢。”
萧问道听着他的言语,只能稳住心神问道。
“曾伯在一年前便亡故了,让我来幻丘山修道,不让我以后报仇,可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鹧鸪说完,惨白的脸上,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
那少年也是心智成熟,提及寒门旧案就再也不提,不过灼灼的目光,心里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当年,你双亲可给你留下信物。”
“有。”
那少年说着,将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让萧问道观看。
只有一半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柔”字,熠熠生光。
萧问道看着这枚玉佩,嘴角只能轻笑,无巧不成书。
她的娘亲于漾柔也曾有一块玉佩,刻着一个“佑”字,曾从娘亲的口中提及,这是她与胞弟的信物。
“你住在哪儿。”
“外宗,戊字间。”
···
···
戊字间,幻丘山外宗弟子的暂休之地,一般来幻丘山的考核弟子,都会住在这几间简陋的屋舍中。
屋中的床第以木板,拼接而成,而鹧鸪就缩在床底一个小小的角落。
但凡,来考核外宗弟子的,都会有些修为和本事,而鹧鸪生的瘦小,也是容易受的欺凌。
江湖是人的江湖,即便是在少年间。
“你昨天砍了几根竹子,分给我们怎么样。”一个身材壮实的少年,生的獐头鼠脑,面目可憎。
鹧鸪手中捏着几张“竹券”,不过是用石竹兑换而来。
那少年一把拽住鹧鸪的竹券,挑着短眉,挑衅的看着鹧鸪。
“砰”
那少年应声而飞出,本就不算结实的屋舍,就被砸下了一堵墙。
“大师叔。”
鹧鸪喊了一声,萧问道看着鹧鸪的样子说道:“以后,受人欺凌,拳头是用来打的,嘴是用来咬的,腿是用来踢的,敌人是用来杀的。 ”
鹧鸪点了一下头,倒是跟围观的众人弄蒙了。
“谁在放肆。”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小胖子,睁着豆大的眼睛,看着萧问道。
“啪”
一记耳光甩在了那人的脸上,说道:“让管理外门考核的人来。”
那人一看萧问道的装扮,立即想起了他是谁,连忙跪倒:“大师叔,受外门弟子张城一拜。”
在这考核的外门弟子的地方,别说是萧问道这般的“大师叔”,就算是内门弟子也难见一个。
这就是他人眼中的造化,萧问道却继续说道:“管事的人呢。”
那张城说道:“我就是外门考核弟子的管事。”
“那管你的人呢。”
“哦,是内宗魁青峰的叶勾师兄。”
萧问道嘴角一扬说道:“原来又是熟人。”
那胖管事一听萧问道的话,立即起身就往外走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勾看着萧问道,目中五味杂陈。
“是你。”叶勾惊叹的说道。
“我都来了半个多月了。”萧问道回道。
两人相见,其余人的看的不明白,可都看出了叶勾的踌躇。
“嘭”
叶勾一下就跪倒说道:“多谢,当年的救命之恩。”
萧问道看着叶勾笑道:“救你也是白救,如今还是个废物。”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才知晓这是个大人物。
叶勾听着萧问道的话,脸色虽是难看,可也不多说什么。
“听玉虚子说你是心神受创,难以修道,是么。”萧问道问着。
他人听着他将幻丘山宗主的道号,随意就讲了出来,后面连个尊称都欠奉。
“我也不知为何,自从在雷池昏厥以后,只有静心修道,耳边总会想起雷鸣之声,难以静坐。”叶勾说着心中困惑。
萧问道一把抓起了叶勾的手,一丝元气渗入其中。
他的经脉之中,还有雷元的存在,元府中,也有稀薄的雷元。
既然,修习不了奔雷诀,萧问道就以“雷诀”将叶勾体内的雷元,吸纳如自己的元府中。
“你再试试。”
叶勾闭目冥思,盘膝修道,嘴角扬起了一丝的笑意。
“多谢。”
“不必言谢了,说不定你以后还得恨我。”萧问道说着指了指鹧鸪说道:“他,我带走了。”
就在他人艳羡鹧鸪造化的时候,萧问道又说道:“这戊字间的来考核的人,全部清退。”
还没等屋中的叹气声,进到萧问道耳朵的时候,他就一脚踹开了剪苍山乞虚上人的殿门。
乞虚上人一看萧问道还拉着一位少年,就问道:“兜古殿大弟子这是要拆了剪苍山么。”
萧问道嘴角一扬说道:“我给你带了一个弟子,你要是不收,我就拆了剪苍山。”
乞虚上人看着他身后的鹧鸪说道:“你以后的名字叫离人,就是我剪苍山的门宗弟子了。”
鹧鸪听着乞虚上人的话,跪拜在地说道:“弟子离人,拜见师尊。”
萧问道看着乞虚上人干脆利落的收了“鹧鸪”为徒,也就轻手轻脚的下了剪苍山。
他不想将离人与他的关系说出来,毕竟离人该有一段新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