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腊月齐俦宣布两国结亲以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礼已经全部履行,如今使团代表皇帝行那亲迎之礼。
齐俦大摆筵席,先是后宫家宴再是前朝与使团国宴。
家宴依旧是裴季狸一手操持,在宴会上,宋韫终于再次见到了久不露面的新城公主齐微。
不知齐俦是否对齐微言明计划,齐微此时倒是不哭不闹,依礼分别向齐俦和宋韫敬酒。只是目光带过裴季狸时格外哀惋,最终落到宋韫身上又成了痛恨怨毒。
这份仇恨,宋韫担得实在冤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家宴结束,接下来男宾进场,齐微便先行退席回避。
太傅等接待使团的官员先行入席,稍后才是康国使团。
齐俦微醺,本来恬然自得,听见总管太监急匆匆过来附耳说了什么,登时酒醒了大半,瞬间转头看向柔妃,双目沉沉。
柔妃一惊目光游移,然后娇滴滴地贴上去:“陛下怎么了……”
“皇帝,可是醉了?是否要用些醒酒汤?”宋韫举盏问齐俦。
齐俦正欲推开怀中之人,闻言反而一把揽过柔妃,对宋韫笑道:“朕是高兴。朕只有新城一个妹妹,她能嫁给康国皇帝,实在是极好的归宿。”
“皇帝说的是。”宋韫看着那阴恻恻的笑容,实在不觉得齐俦高兴,顺着他说场面话罢了。
或许是服用太久丹药缘故,骤然停药反噬明显——
齐俦才二十来岁,鬓边已经有了白发,双眼也长久失眠似的布满血丝暴露疲态,眼珠突出又显得极为亢奋。
显然,齐俦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宋韫目光移向空出来的中宫之位。今夜召见使团,如此隆重的宴会,苏明珠依旧没有出席。
自从生下公主,凤仪宫便是她的冷宫,就连宋韫也许久没见她了,但听说是很不好。
宫里皆是拜高踩低的人精,皇帝下旨,皇后产后失调需要长期静养,等闲之人不得探视,撤裁了苏明珠宫里大多伺候的人,剩下的看出皇后颓势,伺候也不如从前尽心。如今苏明珠身边,只有一个乳母刘嬷嬷忠心不离不弃,待她一如从前。
宋韫瞥了一眼齐俦端着酒杯颤抖不已的手,为免酒水洒尽,他必须用另一手扶着手腕。仰头饮下杯中酒,齐俦脸上满是不甘之色。
其实,齐俦如此对待苏明珠,未必是真的完全把公主的残疾怪罪到她头上。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齐俦他应当是知道的,公主先天残疾,他未必想不到是自己的原因。
他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不愿相信不仅江山岌岌可危,自身体魄也是日薄西山。
所以,齐俦将所有怒气发泄到结发妻子身上。
而苏明珠,她是很睿智有决断的人,可她同时又是个母亲。
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先天残疾,即使知道罪不在自身,也还是会不自觉归咎自己觉得愧对孩儿。
有苏家和太傅还有宋韫做靠山,若苏明珠决心对抗齐俦,凤仪宫根本困不住她。
但她闭门不出,是自己困住了自己。隔绝外界一切纷扰,只全身心投入照顾心爱的女儿。
宋韫长叹一声,因果报应未必公平。齐俦之过,倒让苏明珠受罪。夫妻一体,不该是这样。
自从听太监说了那些话,齐俦渐渐坐不住,但康国使团马上要入席又不得抽身,只好故作镇定唯恐宋韫看出他神色异常。
宋韫淡然饮酒观赏歌舞,假装无视齐俦局促不安。
宋韫当然知道让齐俦焦虑的是什么,那正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更精彩的好戏还没上演呢——
宋韫示意裴季狸,裴季狸会意,适时叫停歌舞表演,扬声传唤:“康国迎亲使团觐见。”
第91章
使者(倒V结束) ◇
盛宴变刺杀
除去上不得台面的侍从奴仆, 康国先前递交的国书上,有名有姓的使者共计十人。
为首的是康国前科探花郎,名叫燕池。身着红色正使朝服, 很是年轻,眉宇之间却格外稳重。
两位副使, 其一是徐霁堂弟赵王世子徐霖,其二是长公主夫家族弟王崇, 也就是徐霁贵妃的叔父。
使团之中, 这三位才真正有话语权, 而这样的主副搭配其实很有意思。
徐霁的皇位坐得并不安稳。之前陪洛岱来晏国这一趟,几乎让他登基半年来所取得成果尽付东流。从这一点来说,洛岱在他心中的地位确实无人可替代。
但两害相较取其轻,洛岱再重,到底重不过皇位。当时国内生乱, 徐霁选择抛下洛岱。如今要救人,还是瞻前顾后多方权衡。
从这次使团的构成可以看出, 徐霁在康国并不是一言堂, 即使是两国联姻娶妻立后,他也需要向权贵妥协低头。
主使燕池或许是他的人,带着促成这段联姻,带回洛岱的任务。另外两位副使该是不知道联姻真实目的的, 否则使团根本不会成行。而他们非但不想促成两国联姻,甚至会暗中阻挠——
于赵王父子而言,徐霁娶了晏国公主,成了晏国皇帝的妹婿, 便多了一重稳固的靠山, 再推他下位便难了。于王家而言, 皇后之位该落于自家,怎可拱手让人。
根据裴季狸转达,太傅接待使团期间探听得知的消息,使团内部并不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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