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复更加收紧了力道。
濒死感像潮水一样涌来,宋韫恍惚中又像回到了上辈子失血过多体温逐渐冰凉的时候。
又要死了吗?还有没有机会重来?会忘记齐胤吗……
生死只在一线间,快要窒息的宋韫却感觉脖子上的力道骤松,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与此同时,一声闷响之后,胡复缓缓倒下。
宋韫因为喉咙不适剧烈咳嗽着,同时紧紧将齐胤抱住,朦胧的双眼看见罗敷握着竹竿面色冷肃。
“还在这等死?”罗敷瞪了一眼鸬鹚。
鸬鹚神情复杂地看着罗敷,很快便一手提起胡复一手抓着胡图,扔在船上。长篙一撑,小船疾速离去,消失在浓雾中。
宋韫劫后余生,长长舒了一口气。
鸬鹚划走了一条船,还剩下两条船。
宋韫和齐胤登上了焉云深的船,另外三人则挤在一条船上。
雾气慢慢散去,两船划破水波行驶了约半里。原先在雾中半隐半现的影子终于轮廓清晰了,宋韫这才看清,所谓的数十艘战船上百军士,实际上不过五条用锁链相连的小船,船上立着用稻草扎的假人。
“假的?”宋韫大惊,方才太傅气定神闲底气十足,背后有千军万马似的,竟然都是装的?
焉云深垂眼,目光落在宋韫腹部,“假的又何止这一桩。”
第38章
吃醋 ◇
天下竟还有这等绿事
鸬鹚带着胡复和胡图逃了, 宋韫紧绷了多日的精神终于得到放松。他仰面躺倒,长舒了一口气。
船儿在海上飘荡,宋韫周身都乏力, 头脑也迟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太傅说话时落在他腹部的目光有多复杂。
宋韫昏昏沉沉睡着, 前世今生许多情景在梦里纠缠,生母, 太傅, 鲛人……他梦呓不断睡不安稳, 心悸如水纹一般不断荡开。
三四个时辰之后,船才靠岸。
在海上飘得久了,上岸也会有摇晃的感觉,齐胤看不见,但努力用头抵着宋韫让他站稳。
宋韫下了船, 没有看见前来任何迎接的官民。脚踏在实地上,他的思维也重新开始了运转。
看来, 在晏国百姓眼里, 太后确实是死了。
太傅此次前来营救,非但是势单力薄,恐怕还是违背了皇意。
齐俦可是苏家的女婿,娶的是太傅的亲外甥女。
焉云深此行, 不仅有勇有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上岸还是在阙州,太傅却没有带宋韫北上,而是准备乘马车前往阑州。
阑州, 是屈茂的地界。而屈茂, 如今是齐俦信赖的「忠臣」。
于宋韫而言, 去阑州,和留在海贼手里有什么分别呢?
但比起担心屈茂,眼下更要紧且令人费解的,是太傅的态度。
宋韫实在看不透焉云深,他到底目的何在?
若是站队齐俦,何苦冒着生命危险私自把宋韫从海贼手里救出来?若说忠心于太后,为何要去阑州?
宋韫此时头脑清醒,才回想起太傅说「假的又何止这一桩」时的神情,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至少是有怀疑的。
正常来说,一个怀胎六个月的孕妇经历这样的波折,是不可能安然无恙的。但只要宋韫不松口,即便是太傅质疑,也还有缓和的余地。可是焉云深现在什么都不问,除了在船上那一句,他再也没和宋韫说过一句话,在船上甚至一直背对着没有正视宋韫。
这样,宋韫心里反而比他当面质问更慌张。
沈玠还要准备春闱,他还不知宋韫易容之事,同太傅一起来救人,只是为了报答「宋翊」的恩情。他对宋韫表达了谢意,又说:“待明年上京,还要去承恩公府上正式拜会。”
宋韫想,得赶紧跟家里说一声,报平安之余让他们编好说辞别露馅了,可在太傅眼皮子底下,山遥路远的,又该怎么和家里取得联络呢?
沈玠走了。
出乎宋韫意料的是,罗敷没有和沈玠回家,也不想留在阙州,她说要跟在宋韫身边。
“我在阙州的名声本就不好听,经此一事,回去越发会招致流言蜚语,还是罢了。”罗敷对宋韫如此解释。
宋韫对此半信半疑。
罗敷临危不乱遇事沉着,性格坚韧胜过世上大多数人。她不是会被自己的名声所累的人,她在意的是沈玠的名声。
这姑娘有主见,不好劝,宋韫便说:“也好,我今年十八,有个大我一岁的姐姐,姓李名听麾。不知该称呼罗敷姑娘姐姐还是妹妹?”
罗敷清润的丹凤眼看着宋韫很久,垂眸,“我今年二十岁。”
宋韫微笑:“那我又多了位姐姐。”
罗敷摇头:“尊卑有别,我做侍女就好。你这样的好心仁慈,趁早改了吧。世人总是畏威不畏德,不会有多少人感激,反而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平白失了体面。”
宋韫反问:“我与姐姐共经过生死,彼此之间还讲什么体面虚礼?”
罗敷还是摇头,她不和宋韫深入这个话题了,提着裙摆登上了停在官道上即将前往阑州的马车。
好好的姑娘,明明清雅脱俗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宋韫看着罗敷进了马车,轻叹一声,然后拍了拍齐胤脑袋,也要上车,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
“娘娘留步!”
齐胤看不见,但鼻子耳朵格外灵敏,听见陈直筠的声音,尾巴瞬间就立了起来,咬牙切齿:“大胆!他还对韫韫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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