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的这几个贴身宫女显然对齐烟的随性已经习以为常,笑吟吟地谢过了齐烟,便不加推辞地各自拿起一块糕点,性子活泼的袖春还不忘夸赞:小姐怎样都好看,不说小姐现在的身量极好,就算是再多长几分,也称的上纤秾合度。
齐烟笑骂道,你惯会说好听的来哄我,接着看向一边,怎么样,好吃吗?话是这样问,但齐烟的目光却直直看向的是白川,竹夏刚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张嘴正欲回话,便被云秋拉了一下,眼神示意竹夏主子看的并不是她。
白川明明从未吃过这样的点心,却又隐隐觉得口中味道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熟悉之感,很好吃,又有些熟悉。
齐烟端详着这显然属岭北特色的小吃,出言问道,莫非你也是生于岭北?
白川答:属下没有本家,幼时机缘巧合之下入了暗卫司,便在司中长大,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待在皇城。
齐烟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往深里去想,点头道:那许是在什么地方吃到过类似的糕点吧,毕竟这皇城之大,想要什么口味的糕点应是都能够见到。看到盘里还余下几块乳酥,齐烟意犹未尽地把盘子向白川那里推了推,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喏,都归你了,省着被人说我太后娘娘的人连块糕点都不舍得给。说罢,似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是逗笑了自己。
看着被推到眼前的糕点,白川垂眸。其实他并没有吃过什么糕点,在暗卫司的那些日子不啻于在刀尖行走,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就连睡觉也是睡不安稳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否就会被昨天还并肩作战的伙伴捅上一刀。
暗卫司是为皇家效命的秘密组织,由不上明面的分部专管。那些进了暗卫司的,大都是刚出生不久便被父母抛弃,或是迫于生计卖掉的弃婴。待到培养至能拿得动刀、听得懂话的年龄,便被放到那地下营场,进行残酷的训练与淘汰。
在这里,这些孩子或许连表达情感都没有学会,便先学会了握刀取走一条条性命。
每过上一段时间,暗卫司便会给所培养的这些孩子们组织一次考核,说是考核,不过就是残忍的优胜劣汰罢了,每一轮考核都是一次残忍的自相残杀。
起初,百余个孩子被送进暗卫司,而待到最终,活着走出暗卫司成为合格的暗卫的,不过十余人。他们没有名字,只有按照进入暗卫司的日子排行的一个编号。
白川是这一批暗卫中最小的一个,编号十七。在白川的记忆中,他幼时被左相所救,紧接着就被暗中打点,送入了暗卫司。他能从那吃人的地方活着杀出来,再次见到外面的天空,个中艰辛痛苦也或许只有他自己明了。
岭北的糕点口味浓重,吃多了有些许的甜腻,然而白川却舍不得放下,而是近乎贪恋地想要记住这味道。第一次睡在榻上,第一次被温柔地照顾,第一次被信任,第一次尝到甜滋味这些都是她给的。
我是太后的人吗细细咀嚼着齐烟刚刚的话,白川只觉得心底泛起一种奇怪的情感,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片酸软,混杂着苦涩。
他还不太明白自己对眼前之人究竟保持着何种情感,但想到现今他在她身边的目的,白川觉得,他情愿自己从未被左相所救过。
一直下着雨,齐烟的活动范围便小了许多。晚间闲来无事,齐烟便叫袖春教自己女红。袖春虽不知自家一向对这种活计毫无兴趣的小姐为何突然转了性,却还是找齐了材料,帮着齐烟绣了起来。
要说齐烟确实不太适合做女红,数次扎了手指不说,那绣出来的图样也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个什么。饶是袖春是齐烟身边几个宫女中绣工最为出挑的,面对教不会的齐烟也是无计可施。
齐烟的性子不知随了谁,虽说与先皇后一母同胞,性子却是一点也不一样。早先在家中未出阁时,齐烟就性子跳脱,半点也静不下来,更不要说这女红了。
袖春只当齐烟是三分钟热度,却不曾想齐烟竟是作势要一遍遍将不满意的地方拆了重绣,还不准袖春上手帮忙。
秋雨细细密密地下了几天,齐烟每每闲下来也就拿起绣绷鼓捣上一阵,待到雨停下来那晚,竟也是绣完了完整的图样,甚至勉强能辨认出是低调的云纹。
齐烟放下针线,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袖春回道:回小姐,已经亥时了。
齐烟哦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们不用跟着了。
袖春眼尖,看出齐烟手里拿的是对男子用的护膝,再联想到自家小姐这么晚出门所去的方向,袖春大惊失色:小姐她难道是与那白护卫
再一看云秋竹夏二人,却是远比袖春要淡定得多,云秋还不轻不重地敲打道,小姐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当心点管住自己的嘴才是。
帮着袖春收拾了桌子,三人回了后院专供宫女休息的厢房,待到其余几人都歇下,云秋却是毫无睡意。清浅的月光透过窗缝投在棉被上,云秋想起不知是哪一年的秋,小姐硬是拉着她们几个赏月吃花饼,欢声笑语持续到夜半,惊动了老爷,还挨了好一顿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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