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喊人来,自角门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青云抬眼去看,周以安身着赤红色的禁军服侍映着夕阳,正步履匆匆的穿过角门进来。
青云眼睛一亮,再顾不上为难婉清,嗓音清甜的喊了一声大公子,抿着唇飞快的跑过去相迎:公子今天下值的真早,奴婢给您泡杯茶来。
我不渴。周以安目不斜视,越过青云走向正站起身的婉清,青云愣了一下,慌忙追上去,却被周以安的小厮长安一把抓住手臂,长安悄声道:你凑上去干什么?公子自有姑娘服侍。
青云很是不甘,但长安是周以安的心腹,她不敢得罪,只能咬着唇不岔的站在一边。
周以安站在席面前,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面有愧色:这些天宫中事多不得空,你搬来我未能帮上什么忙,真是对不住。
大太太派了人来,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公子不用致歉。婉清见周以安一脸的汗水,想他应是急匆匆赶回来,忙让秋葵拿一把凉扇来扇。
凉风习习,消了一身的燥热。周以安看着院子里十来桌席面,疑惑道:母亲怎么差人摆了这么多?见婉清只一人站在凳子前,思量一番喊长安来:你到前面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把多余的席面抬到前面给大家吃,你也去,多吃些,省的浪费。说完看向婉清:只留这一桌,我也正好饿了,我们一起吃些。
秋葵和春芜高兴的互相使着眼色,有公子护着,看这起子小人还敢来阴阳怪气。
好。婉清轻轻点头,转身接过秋葵手中的凉扇:你们也去,今天搬箱笼辛苦,多吃点补一补。
春芜和秋葵相视一笑:谢姑娘,那我们去了。到前面混个脸熟,来日与姑娘能多些助力。
等院子里只剩下周以安与婉清俩人,周以安突觉得浑身不得劲,二十一年来第一次和女子独处,关键还是他以后的房里人。周以安坐在凳子上手一时不知安放何处,只得尴尬一笑:我不热,别打扇了,快吃菜。话落用公筷夹了些鱼肉放在婉清的碗里。
婉清轻敛眼眸颔首道谢,内心多了几分安宁。他匆匆忙忙赶回来给她做脸面,婉清很清楚是因为周以安信守承诺,他曾对姨母许诺会护着他,就一定会给她体面与安稳,婉清不注重这些,但是与有情有义的人相处,总是能多几分心安。
第10章 局促的周以安
两个人十分陌生,原就没见过几面,现下也没什么话题好聊,饭桌上寂静下来,只能听见筷子触碰碗碟的声响。等沉默无声的一顿饭结束,各处已点上了灯笼,周以安放下筷子,想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
秋葵他们已经回来了,长安看着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饭桌上发呆的两个主子,又瞅了瞅旁边低垂着脑袋当木头的春芜和秋葵,暗暗叹口气,关键时刻还得他长安来救场。悄悄挪到春芜身旁,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提醒道:公子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换常服。
春芜傻傻的看过来,疑惑的歪着头看他,长安闭了闭眼睛,心里把这姑娘脑门上戳上蠢的印章,幸好秋葵立即反应过来,忙上前朗声道:公子不妨先到屋里歇会,奴婢吩咐人拿盥洗用具来,公子洗漱过后换了常服凉快些。
周以安站起身来,率先进了屋子,如今秋老虎正毒,院子里从地下往上返热气,房屋梁高屋深倒颇为凉爽。周以安步子极快,进了里屋坐在凉塌上,瞅了眼四周的布置,清浅温雅,其实周以安对婉清不甚了解,但不知为何,他深觉得她的屋子当是如此!
不多会儿,秋葵引着抬水的婆子将水放在屏风后,婉清听着热水倒进浴桶的声音,手指蜷了蜷,不管内心有多不愿,走到这一步已无法回头。衣袖下的手指攥紧,婉清努力把嗓子里的话说出来:我服侍公子洗漱吧。
周以安连连摆手:你自去忙,长安,过来。说完便忙不迭带着长安进了屏风后面。
姑娘。春芜上前对着婉清眨了眨眼睛,婉清会意,自去另一间屋子里沐浴更衣。当温热的水漫过肩膀,婉清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冰凉,她伸手握住一汪水,看水滴自手指缝里一滴滴钻出,声音轻不可闻道:春芜,总有法子,对吗?
灯火熄了大半,秋葵等人从屋子里退出来,周以安身穿中衣站在床榻前,看着天青色的帐子映着清瘦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如奔赴战场一样走过去,掀开帐子的一角,见白日里温婉清丽的女子如今眼帘轻阖,睫毛微动,周以安内心一跳,蓦地手指如被烫到般放下帐子,一刹间层层叠叠的纱帐兜头散落,严严实实的将他和婉清围在一方小天地里。
周以安瞬间面红耳赤,脑海里嗡嗡声乍起,深觉自己太过于孟浪,可如今再退出去又非君子所为。他生长于武将世家,向来果断刚毅多一些,如今势成骑虎,他只好大马金刀的坐下来。
时间犹如凝结一样,婉清犹如毡板上的肉,在抗拒的等待中被一刀一刀砍成四分五裂的模样。说实话,她有很多理由可以往后推,但不行,迟迟不决会令她想入非非,她甚至设想过逃出去,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每每想到这里婉清的心里便如同滋生了数不清的藤蔓,叫嚣着、飞舞着往外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答应过姨母就要信守承诺,那么,只有彻底斩断后路她才会坚定的往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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