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儿,轻音也再清楚不过。主儿约驸马往往绥安寺放灯河的小信,还是她送去翰林院的。
那阵子驸马在翰林院修书公务繁忙,几近小半月都未曾在若水院里落脚,主儿便想当着七夕的节庆,与人多相处一会儿。可谁知,信说是收到了,七夕那日却没见着人。
又不巧,七夕那日,绥安寺起了场大火。主儿虽未见人,却担心人在里头。迎着那些救火的水,往火场里寻了一遍,好在人是无恙,可出来的时候,身子便就不好了。
轻音想来,自也叹了叹,主儿这回,许也不会再心软了。
脚下的炭火烧得咯吱作响,玉昀一时觉着有些太暖了,停下手中的笔,将花窗支开了一道儿小缝儿。冷风窜了进来,深吸一口,很是畅快。
正再持起笔来,却见陆北乔起身去合上了窗户。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冷气,你病才将好,还是不宜吹风的。
二爷喝酒了?玉昀却闻见他身上酒糜之香,只继续临着字。
是。陆北乔笑得几分怅然。
翰林院放衙的时候,素来有同僚小酌的习惯。可今日也不知是谁,请来了长平侯世子齐靖安。那一副纨绔做派,翰林院里素来不耻,却拿了只精绣的香囊,道是宋家姑娘的东西
陆北乔自记得七月时的事,二姑娘与萱儿起了争执,正是为了这位世子爷说亲的事。本以为萱儿只是无辜被牵扯其中,可见得那只香囊,他无意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确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一时不快,便多喝了几杯。
他深吸了口气,方再看向对面的人,你这几日来不多言语,可是在生我的气?
二爷言重了。我又哪里在生气?
陆北乔看这副闲散的样子,确是不像。更像是不在意,是不在意他了。
你若真的不喜,纳妾的事,我们便再放一放。
玉昀这方停下笔来,陆北乔眉间锁着,眸光中颤动几许,不似在玩笑。玉昀方用笔尖指了指他腰间的香囊。昨日她在婆母面前说了那些话,夜里他来问安的时候,便已戴上了。
戴着人家的香囊,还编排着将婚事推后。她便问道,若是三姑娘知道了,该怎么肯呢?
他却问:所以,你是不喜的?
若放作以往,她确不喜三姑娘。且不说和陆北乔的瓜葛,那位姑娘的作态,她也不敢恭维。可如今呢。她喜不喜,也不大重要了。
二爷喜欢便好了。
她抿了抿唇角,方垂眸下去继续写字。
陆北乔沉了声息。他自幼与表妹相熟,又听着母亲的意思,对人多加照料。两家走动,表妹总是乖巧,一时跟在他身后,偶尔也作些小玩意儿与他开心。后来去了翰林院,他又尝用人家送来的羹汤,叫同僚见了,便也多会艳羡。
只是分明好事将近,他却了无期盼。来得公主这里,却又被她冷待起来,多有些不大轻快。
玉昀见他面前那茶盏也已空了,人却还留着未打算要走。便干脆将阿翡重新唤了进来。
作晚膳的海鲜粥可好了?
阿翡道,该要好了,唤轻音去小厨房里取便是。
若水院的饮食,素来都是由小厨房里打点。是宫中跟出来的御厨,出嫁的时候,父皇赏给她的。可陆北乔素来吃不得海鲜,一吃便会全身起疹子。
往日玉昀还盼着人过来一道儿晚膳,便也记不得多久没用过那些海味儿了。
如今这般节气,海水也寒了,正是虾蟹肥美的时候。今儿一早,她便吩咐了下去,想用那道海鲜粥。
那便快些取来吧。我有些饿了。她吩咐完,又与阿翡道。二爷他用不得海鲜,便也不必请他多留在这儿了。许回了西苑,他更自在些。
阿翡听得这道逐客令,顿觉出了一口气。这便走去陆北乔身旁,笑着请人了,二爷便请吧。奴婢送您出去。
陆北乔面上怔了怔,他原也是想来陪她晚膳。她还在病中那阵子,翰林院中公务繁忙,到底耽搁了。便只能夜里归来,再陪她读一读孤本。那时她还偶会问一问,二爷若得闲些,早些回来陪我用膳可好?
她是喜欢人陪的,这会儿,却急着叫他走了。
可阿翡已摆出了一副相送的手势,他自也不能再留。只好起身来再望了一眼那边认真写字的人。那,我便先走了。
却听她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未有再抬眸的意思。烛火下那道侧脸的弧度精致美好,却没了往日的温情。
他不觉已负手去了身后,方压下心口急气,跟着阿翡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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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五,便是进宫去赏冰宴的日子。
玉昀这日一早便起了,光是梳妆便用了整整一个晌午。宴席设在傍晚,下午便也会预备茶会,是以玉昀草草用过些许午膳,换上早早选好的命服,便与宋氏一道儿出了门。
陆府门外,停了四辆马车。两辆出于陆府,另两辆则是对面宋夫人带着姑娘们来了,是预备和宋氏一道儿往宫里去的意思。
宋夫人本姓徐,是原永昌侯嫡亲的孙女。家道中落了,才许给了宋尚书大人。可即便是中落了,却也还有些底气。今日一身命妇服的打扮,大方富贵,头上靛蓝配金玉的锦帽,更是端庄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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