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有危险吗?”玛丽问。
“不会。”希斯克利夫说,他温和地笑了笑,眉眼中流露出让人难以想象的温柔,“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保证不会再有危险发生。”
玛丽望了那只琵鹭一眼,她并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相信希斯克利夫。他说不会有危险,就一定不会有。
直到玛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洞里,希斯克利夫的脸色才又恢复阴戾,他让人打来一桶水,从头到脚浇在醉倒在地上的伯德少校身上。
虽然已经立春,但是天气仍旧透露着寒气,伯德少校被凉水一浇,头脑恢复了一点清醒。他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珠,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希斯克利夫行了一个军礼:“报告准将,这是我们从敌人府邸缴获的战利品。”
“战利品?”希斯克利夫眼中划过一抹狠色,“假如我没有记错,伯德少校,你是从皇家陆军学校毕业的,对吧?”
“报告长官,是这样。”伯德少校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长官这样阴狠地盯着自己。他曾经与希斯克利夫并肩作战,见识过他在战场上的模样,所以感到害怕。
“那么,你那些老师有没有给你讲过一个故事,那个关于该死的特洛伊木马战争②的故事?!”希斯克利夫问,他揪住伯德的衣领,把他扔在琵鹭脚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蠢货是怎样混到少校这个位置的。”
伯德少校冷汗涔涔地躺在地上,但并不是因为害怕希斯克利夫,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带来了灾难。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望了一眼那只金碧辉煌的琵鹭,只觉得有无数只利剑已经对准自己,对准圣心医院的每一个人。
“去准备柴火。”希斯克利夫说。
伯德微微一愣,有些犹豫,“准将,他们的人应该不会很多,或许我们可以……”
“你说的不错,伯德少校,这里面装不了多少人。”希斯克利夫赞许道,但是伯德却更紧张了,他知道自己肯定又犯了蠢。
“但是你又是否知道他们在这只琵鹭里装了别的什么?假如你愿意一个人以身犯险,为我们大家探查一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会向上帝祈祷,让你能留一个全尸。”
柴火很快就被搬来,希斯克利夫命令士兵将这些柴火成堆的码在那只琵鹭周围,上面浇上火油。然后他点燃一支火把,等到风停的时候,一把把火把丢在柴火上。
熊熊的火焰立刻席卷了这只华贵的琵鹭,起初还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几秒钟以后,惨叫声从琵鹭内部传来。
接着在琵鹭肚子的位置,一扇小门被打开,一个瘦小的人影被推了出来。那人影掉在地上,不幸又跌进着火的柴火里,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掉下来的人不是敌人的士兵,而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希斯克利夫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丢下一句“灭火”,就冲上前去,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徒手把那个孩子抱了出来。他的衣服被火苗点燃了,袖子和衣摆上都是橘红色的火焰。他带着那个孩子在地上滚了几圈,火舌舔舐着他们的皮肤,一桶水浇在身上,他们身上的火才算是被扑灭了。
威尔逊医生立刻让人拿来担架,要把他们抬到急诊室去。但是希斯克利夫只是把那个孩子抱上担架,转身拎起水桶,冲向那只琵鹭。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冒出火泡,脊背处的衣服一片焦黑。
他失策了。
希斯克利夫以为,敌人会像希腊人一样,将士兵藏在琵鹭肚子里,所以毫不犹豫想要烧死他们。
这手段很不人道,但是他无法保证那只琵鹭肚子里会藏着一些别的什么致命的东西,为了保全自己的士兵,他只能选择这样做。但是他没想到藏在里面的竟然会是孩子和妇人。
他感到自己胳膊上的皮肤在灼痛,和战场上受伤时不一样,火焰的灼伤更加折磨和残忍。他知道这里人手充足,火势也还不大,很快就能被扑灭。他完全可以像威尔逊所说的那样,放下水桶,去处理伤口。
可是他做不到。这是他自己也未曾想到的事情。希斯克利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为了救敌人的孩子和女人而奋不顾身,这件事听上去如此不可思议,比荒诞派的喜剧还可笑。
但是它发生了,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发生在现在。
他感觉到身体受伤的地方的痛感正在进一步加剧,手臂上的灼伤的地方由于剧烈的运动被撕扯,因为吸入了太多烟尘,他的肺部开始呼吸困难,脑袋也逐渐发晕。
玛丽得知院子里起火的时候正尽心尽力地守在厨灶面前熬醒酒药,他知道希斯克利夫一向不喜欢士兵们在岗的时候醉酒,所以把药熬得很浓,希望那几个倒霉的士兵能够快点清醒,省的被送上军事法庭。
但是药还没熬到一半,她就发现院子里变得格外嘈杂,那些男人们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像很着急。玛丽没太放在心上,正如希斯克利夫所说,战争已经结束,不会再有危险发生,她相信他。
直到她嗅到烟味,发现院子里正在着火,也没十分在意,那火势不大,有规律的围绕着那只被缴获的琵鹭,玛丽以为他们只是在销毁不需要的东西。
但是她很快就又发现医生们拿着担架跑了出来,士兵们也开始惊慌的救火,并不是她以为的泰然自若的模样。于是她立刻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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