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得意地笑笑,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或许你在观察室里已经听说了,艾蜜儿·柯林斯会在今天中午将在中心广场被处以绞刑,军事法庭没有追究你们班纳特的责任。你可以放心了。”希斯克利夫把怀里的女孩儿抱的更紧了一点,直到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骨头,才轻轻说道,“玛丽,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我想去中心广场看她。”玛丽说,她趴在希斯克利夫怀抱里,被他的外套裹住身体,即便是再刺骨的寒风也伤害不了她。
“死人不好看,玛丽。”
“希斯克利夫,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死,这样我才能彻底安心。”玛丽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用脑袋蹭蹭他的胸口,语气却更加坚定,“我必须去看柯林斯。”
“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儿,行刑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我骑马带你过去。”希斯克利夫叹了口气,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如果不是有人帮忙指认,玛丽根本认不出来刑场上的那个女人是艾蜜儿——她们分明几天前还见过面。
她比之前她们见面的时候更瘦、更老,头发稀疏到很难盘起来,并且隐约已经有了白发。寒冷的冬天里,她只穿了一条很薄的破烂灰裙子,没有鞋,小腿暴露在外面,上面布满被鞭子抽打的痕迹。她被两个士兵羁押着,手上帮着绳子,踉踉跄跄走向绞刑架。前来观刑的公民发出一连串咒骂,诅咒这个背叛英国的女人。
没有人为她祈祷。也没有人为她送行。
公民们愤怒地挥舞着拳头,都认为只是绞刑未免太便宜她了。他们相互推搡拥挤,都想要冲上前去先揍艾蜜儿一顿。
希斯克利夫把玛丽带到一个角落,用身体挡住那些拥挤的人群,为她隔绝出一片小小的天地。他没有再劝说她回去,也没再说什么“死.刑不好看”的话,而是把一只手掌放在她背后,给她支撑和力量。
艾蜜儿大概是已经丧失神智了,她不断大喊着“系统”、“空间”、“救救我”等奇怪的词汇,但是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
她的声音原本婉转动听,但是现在却像尖锐刺耳,像是刀子在玻璃上划过。押送她的士兵不堪忍受这种声音的折磨,于是上前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艾蜜儿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她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沫,里面还有一颗发黄的牙齿。没等她缓过神来,士兵又揪着领子把她拎起来,继续骂骂咧咧地押着她往绞刑架去。
等站在绞刑架下的时候,艾蜜儿忽然清醒了一点。她开始四处寻找自己认识的人,很快她就看见了玛丽,她大声哀求着,想让玛丽帮忙求情放她一马。但是现场十分嘈杂,所有的人只能看见她的嘴在一张一合,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没有人在意她说什么。
负责行刑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跛脚男人,他全家都死于战争,因此格外憎恨敌人,更憎恨叛国者。他揪住艾蜜儿的脖子,把她带到木板上,然后又毫无犹豫地把那截少女手腕粗细的绳子挂在她脖子上。
艾蜜儿全身都剧烈颤抖着,牙齿上下打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难道不应该是女主角吗?为什么会被送上绞刑架?
“系统,系统,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艾蜜儿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系统身上。虽然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系统,出现吧,救救我。”她继续哭喊,眼泪和鼻涕在脸上糊作一团,这让她那张原本就丑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灵魂。
“系统,系统,救救我。”艾蜜儿继续呼喊着。
然而系统最终也没有出现。
直到她被吊起来,双脚悬空,系统也没有出现。
艾蜜儿脖子上挂着麻绳,身体悬在空中,无力挣扎着。粗糙的绳子磨破的她脖子上的皮肤,窒息感逐渐强烈,她的嘴唇和脸色都开始变成青紫色。
恍然间她隐约记起来系统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日行一善”,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有开始在心中呼唤,但是太晚了。她没有再听见系统那絮叨的碎碎念,而是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男人。兜帽挡住了他的五官,只露出一个完美的下巴,一双巨大的翅膀从他背后伸展开。
路西法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漂浮在绞刑台上空。艾蜜儿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她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叫声,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到地狱里来,永世不得超生。”
玛丽平静地站在绞刑台下,她既不像那些围观的人感到叛国者被处死的兴奋,也没有见证生命结束时的恐惧。她看见了路西法收走了艾蜜儿的灵魂,然后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张了张嘴,玛丽知道他在说:如你所愿。
艾蜜儿死了,她并不开心,但是却真正放松下来,这些年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她感到灵魂得到解放,心中的石头落在地上。
艾蜜儿死了。尸体掉在绳子上,在寒风中左摇右晃,围观的人看够了热闹,相互招呼着回家,没有人想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的有些出人意料,可能是双方的国力都再也禁不住军火的消耗,也可能是耶和华不愿再让无辜的百姓受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