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用红色的墨水在《护理笔记》上勾画出重点内容,又在另一个本子上记录下学习心得,然而当她在思考为什么“要格外关注患者的心理状态”的时候,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
紧接着她就感到房子一阵摇晃,房顶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来,弄脏了白色的印花桌布。
许久没有露面的治安官突然出现了,他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荷兰的军队正在逼近赫特福德,同时一队英国士兵将驻扎于此,以保卫这一带英国公民的安全。其实,不用他说大家也都知道,战争开始时了,这一次赫特福德不能再独善其身。
玛丽坐在沙发上,精神上感到有些恍惚。她并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又恍然间想起路西法曾经说得一个词:蝴蝶效应。
她为了私欲,和魔鬼交易,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一次的世界和上辈子大不相同。
这是蝴蝶效应,玛丽心里再清楚不过。
三年前,她在十五岁的□□里注入了二十二岁的灵魂,所以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改变。她一心想要阻止黑死病,给姐姐妹妹们一个圆满的结局,所以不断改变,试图拨乱反正——但是假如她没能“反正”呢?
比如那场火灾,本来应该发生在她重生后的两年后,但是却提前了。又比如这次的战争,它是不是本来也应该发生在几年后,或者根本不会发生。
玛丽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影响战争的发生和结束,但是一旦牵扯到蝴蝶效应,事情就又变得一切皆有可能。
毕竟一只蝴蝶都可以引发一场龙卷风。
第41章
赫特福德的战况很不乐观,和大多数战场一样,这里的食物、衣服、医疗器械统统不够,总部派来的补给迟迟不到,受伤的士兵不但得不到治疗,甚至连最基本的温饱和住宿问题都无法解决。
村民们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仓库贡献出来,但是眼下正值冬末春初,大家的库存都被冬天消耗的差不多了。
达西一个月以前去了前线,而宾利先生则负责军需补给的相关事宜。据说他们都拿出了自己两年的收入,无偿捐给了皇家士兵和军队。
经过一番商议过后,班纳特先生终于决定将整座班纳特庄园贡献出来,作为士兵们的临时居所和医院。而他们一家则搬到庄园背后的两间木头小屋中。班纳特家的人没有谁表示反对,大家都积极地将那些不必要的、占地方的装饰品收了起来,包括那张包裹着鹿皮的太阳王时期的豪华单人沙发,都被送入了地下室,潦草地堆在一起。但凡是空余的地方都被摆上了行军床和各种装着纱布和药品的瓶瓶罐罐。
自然而然的,玛丽成为了这里的护士。这次班纳特太太没有反对,她只是十分忧心地叹了口气,对玛丽道:“我相信你的选择。”
玛丽护理病人的经验算不上很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然而却是第一次面对战场的伤兵。在玛丽的认知里,她所见过的最“残暴”的伤口是隔壁村子那场火灾中的一个年轻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的胳膊基本已经被烤焦了,玛丽替他换药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人肉被烧糊的味道。但是战争带来的伤害却远比那场火灾严重许多。
班纳特庄园成为“皇家士兵第四部 队临时旅店”的第一天,这里一共驻入了80名士兵,55人都受了伤,其中重伤16人。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就从80人变成了71人。因为当天早上,就有一支敌人的军队偷袭了这里,剩下的那25名手脚健全的士兵即刻冲上了战场,但是只有16人活着回来,剩下九人全部为国捐躯。他们躺在担架上被战友抬回来,也有的压根找不见尸体。而回来的人也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止血钳,该死,快给我止血钳。”随军医生站在手术室里大吼,这里以前是班纳特夫妇的卧室。床上的士兵痛苦地哀嚎着,他的大腿被一枚子弹贯穿了,弹片卡在肌肉里。
“该死,这不是止血钳,你来这里之前难道没有上过培训课吗?”随军医生对着他的助手吼道,“难道就不能给我派一个长脑子的助手吗?”
那个助手年轻的很,是伯明翰医科大学的新生,还没有来得及上几堂课,就被拉来了战场。而躺在病床上的士兵则更是年轻的不像话,眉眼间全是孩子气,最多不超过十六岁。他的军装领子上绣着父母和姐妹的名字,可以看得出来,在上战场之前,他是家中的宠儿。
“医生,医生。”玛丽把袖子卷到手肘处,手里拿着一大瓶酒精在伤患之间穿梭着,“大厅里有一个士兵需要立刻手术,麻烦您去看看。”
“该死,我当然知道那个士兵需要手术。但是谁能告诉我,我走了,这个士兵怎么办。”随军医生自己从柜子里拿出止血钳,夹住血管,又用镊子开始清理组织中的弹片,士兵哀嚎的更大声了。
“我来。”玛丽说,“您把弹片取出来,剩下的请交给我,我可以处理。”
“你?”随军医生不信任地看了玛丽一眼,忽然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紧迫的时间和伤兵们起此彼伏的呼叫声让他来不及回忆太多。“我不会把我的病人随便交给陌生人,但是如果你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留下来帮助我。”
病床上士兵的情况很不乐观,他的脸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口中不断呢喃着“妈妈”。由于补给的药品还没有送到,麻药只被允许用于那些需要截肢的士兵身上,大多数手术中都没有麻药,只能依靠士兵的毅力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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