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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话,是替原主说的。
    历史上的朝歌长公主薨逝于建兴五年三月十二,至死把持朝政。可宁扶疏却觉得,原主既能不遗余力地信任宁常雁,甚至死后两千年依旧沉陷在姐弟情深的自我催眠中,便不该是贪恋权势之人。
    那么,她应当没有赵参堂那般的狼子野心。只想着等宁常雁再长大一些,能独立处理所有朝政,便将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
    毕竟如今每逢大朝会,宁常雁说话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连她的一半都不到,批阅的折子也都是自己和宋丞给他批注总结好的。
    这就想大权独揽亲政了,老祖宗怕是要被他气得掀棺材板。
    又在想社稷苍生?沁阳反问。
    宁扶疏顺着她的话随口应对一句:在其位谋其政,如何能不想。
    沁阳蓦然笑了:京中权贵总说你我姑侄俩长得像,性情也像,就连喜好小郎君的眼光都相差无几。
    这话我是不认的。她笑后神色立即收敛,一本正经,朝歌,你我都是皇室公主,但我比你更自私一点。时机到了如何,没到又如何?苟全性命于世间,不求闻达于诸侯,这有什么不好?人活一世,把日子过痛快才是最难得的,可前提呐,是你得有命享福。
    否则,白白搭上自己一条命也就罢了。还连累你身边人,也都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甚至比他更惨。沁阳说着忽然转头,抬头朝宁扶疏身后那小倌儿努了努下巴,你可知他是谁?
    宁扶疏摇头。
    下一瞬,小倌儿已经双膝磕地跪到了她面前,嗓音沙哑沉闷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声线:奴名曰怀明。
    姓什么?沁阳大长公主问。
    这位小倌儿脑袋霎时垂下去:奴没有姓,家父获罪入狱,奴沦为奴籍,不配有姓。
    听到家父获罪四个字,宁扶疏下意识以为是参与了赵参堂一案,伙同和太尉密谋叛乱的佞臣贼子。可随着沁阳大长公主状似不经意地追问,宁扶疏才知道,这人竟是柳昀的遗孤。
    骤然震惊不已。
    柳昀此人,宁扶疏未曾见过,但这个名字,足以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中。
    前任礼部尚书柳昀柳不惑,骆思衡科举舞弊案的主考官,因背上了泄露殿试考题的罪名锒铛入狱。
    宁扶疏穿来的时机不太凑巧,那会儿柳昀已被定罪,骆思衡也已经入了长公主府成为后院面首。自己在玄清观修养数日后回京,堆满书案的众多折子中有半数是为柳昀求情的,皆道柳昀为人正直,必不会泄露试题,请求长公主殿下彻查此案。
    可另一边,宁常雁告诉她,柳不惑已在大理寺伏罪画押,并于牢狱中以死谢罪。而礼部尚书的空缺,他已提携合适人选走马上任了。
    彼此,宁扶疏还没对宁常雁起疑,又见他摆出诸多证据,更是深信不疑。
    那桩案子了结后,卷宗由大理寺收整,事情就算彻底过去了,再也没人提起。
    直到月前她在府里见了骆思衡,打心底里相信孤傲高洁如松柏,骆思衡不可能利用舞弊手段获取功名。顺藤摸瓜地猜测,是否说明柳不惑也可能是被冤枉的。
    但那时因有赵参堂谋逆大案当头,她分不出多余精力回顾陈年旧案,便耽搁了下来。
    而这晌,却听柳怀明咬着牙恨声道:科举泄题舞弊是真的,但泄题的不是父亲,舞弊的也不是状元郎。
    是陛下!和榜眼探花沆瀣一气!
    宁扶疏正捧起茶盏浅抿了一口,乍然听见那声义愤填膺的陛下,刹那间,入喉清甜温热的茶水转瞬如凉透了的苦药,寒透喉管。
    她仿佛又感知到了原主剧烈波动的情绪,似鱼刺梗在喉咙里,呛得宁扶疏连连咳嗽。
    又因风寒未愈,宛如铁匠铺破风箱的咳嗽声沙哑凄冽。良晌停不下来,愈显撕心裂肺,给人一种随时会把肺咳出来的错觉。
    沁阳大长公主到底忧心她的身子状况,从柜子中翻找出清热润喉和滋阴养肺的药丸,各倒出一粒,混着温水喂给她服下。继而轻抚她后背顺气,总算止住了这一阵。
    宁扶疏指尖执帕,拭去生理性挤出眼角的几点湿润。再抬眼,看见柳怀明手中拿着一张布帛,往她面前递。
    柳怀明说,这是柳昀身死在大理寺牢狱前,央求挚交同僚带给他的家书。
    可当他打开才发现,实则是写给长公主的。
    宁扶疏接过,布帛内外明显被柳怀明清理过,没有灰尘沾到手上,但零星几点血迹却深印布料斑驳,似书写时便嵌进去的痕迹,与笔墨融为一体,难以清除。
    她定睛,目光落在笔锋劲挺的字迹上:
    长公主殿下亲启,臣柳昀恭请殿下玉体安康。臣幸得先帝赏识,入宦海沉浮十数年,自认廉洁奉公、考绩幽明。殿下曾多次拉拢于臣,皆为臣所拒。如今牵涉科举舞弊一案,虽身陷囹圄,但臣襟怀坦白,不畏严审。
    然,臣愚钝浅薄,至如今才知,此案为陛下一手谋筹划策。各中详情难以一言蔽之,而道理甚是明了。
    建兴初年与建兴三年两次科举,高中郎官儿无不是殿下门生,或在日后投靠长公主门下者。陛下甚感忧虑,担心朝堂终有朝一日成为殿下的朝堂,遂迫不及待提拔忠于君王者居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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