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语调淡然,言辞笃定。
宁扶疏仔细观察着榻上的人身形逐渐变得僵硬,沉着续道:最后一点,你风尘仆仆赶在赵参堂进宫请来陛下之前,到本宫面前口口声声说想念本宫
她顿了顿,喉咙深处压出一声自嘲低笑:不过是因为巧言惑人,以此诓得本宫信任,不再深思细究,借本宫之手将你想守的秘密瞒过去。
可笑自己居然当了真。
顾钦辞脑海有一瞬空白,萦绕鼻腔的茉莉花香倏尔散了个干净,身体难以言喻之处袭来的阵痛与胀痛好似一根细针,刺往心尖,越来越难以忍耐。
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诱起他的欲,然后无情将他踢开。
要他独自承受,苦苦煎熬。
当然,这些只是本宫的猜测,如果有哪句话不对宁扶疏淡声道,侯爷,本宫给你解释的机会。
顾钦辞望着她杏眸如寒潭冰封,手指缓缓收拢攥住被衾,少有地低头垂下眼眸:最后一句,不对。
他道:臣想您了,是真的。
宁扶疏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保持着近乎可怕的冷静道:那便是承认了前两条。
也就是说,不论你想或不想本宫,都不会改变你今日做的这些。
或许欲难辨真假,但情,必不见真心。
但本宫还是不明白。宁扶疏目光定定锁着他,不放过半点表情,究竟什么事,竟能让你违心用美人计。她可知道,顾钦辞向来最厌恶的,便是这种手段。
顾钦辞嘴唇张了张,仿佛有什么话迫不及待想冲出喉咙,却又被不知什么的为难卡住,堪堪缄默于口。
那五根掩盖在被褥下的手指,深掐进掌心。
他嗓音哽涩:不是违心。
话是对自己说的,轻飘飘不用风吹就散在空气中。可宁扶疏仍是听清了,不屑一顾地勾了勾嘴角,浸染嘲弄。天窗已亮堂堂地打开了,这人竟还在拙劣而认真地表演着虚情假意。
她无所谓道:随便吧。
反正这整个天下都姓宁,她若真想查什么,任何事都逃不过长公主府的鹰犬。之所以站在这里耐心询问,是对他最后一点信任。
短短三个字,却被顾钦辞鬼使神差听懂了画外音,肺腑中似咯了一口血,翻涌出腥味与苦涩。
又鬼使神差将本该天知地知不为第三人知的秘密,嘶喊出了喉咙。
殿下,臣带您去一个地方。
他身上只套了一件单薄亵衣便下榻出门,夜幕降临,星子寒芒,站在秋冬之交的湿冷夜风中静等长公主更衣。
一炷香徐徐燃尽,暖黄烛光自雕栏玉砌的寝殿倾泻,将迎风屹立的松柏照亮。
宁扶疏手掌捧着暖炉,对拢袂袖挡住飕飕冷风。没有说话,抬步示意顾钦辞带路。
以为这人口中的地方必定离公主府不近,甚至命琅云备好马车,做了夜晚出城的打算。可当宁扶疏折过幽幽回廊,又穿过雕花半月门,她才意识到,顾钦辞正带着她往府内走。
最后停在一处就无人居住的院落,爬山虎枯枝攀了半面墙,正是影卫禀报抓到赵参堂手底死士的东偏院。
一人脚步声散在阒寂长夜中显得格外沉重,顾钦辞曾经在这儿住过半月有余,分得清正房书房与偏房耳房。这晌,宁扶疏眼睁睁瞧着他走向了应该分配给下人住的耳房。
垂老木门摇出咯吱细响,映着灯笼光芒微弱,逼仄房间面对面摆放着两张木板床。
有一人端正坐在床沿,饶是侧身对着他们,也可见那背脊和顾钦辞如出一辙的挺直。
听见声响动静,男人慢慢转过头来,脊梁骨和双腿却仍旧一动不动。
昏暗中,宁扶疏对上了一双如墨浓黑的眼睛,和领她来此的驸马像了个七八分。
作者有话说:
又是无奖竞猜,疏疏看到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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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磁石(双更)
顾钧鸿。
流传后世的古人工笔画总有几分抽象, 宁扶疏回想着印象里大楚这一时期诸多成大事者的名人画,和眼前男人皆无甚相似之处。
可凭着这张和顾钦辞五分相像的脸,她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顾钧鸿。武康侯顾延的嫡长子, 顾钦辞的嫡长兄。
如此一来, 事情便能解释通了。
正史记载顾钧鸿寿终正寝, 安享晚年后方才西辞。而当初系统给的服务条约提到,宁扶疏所有行为都会改变历史。那么反过来,不曾受她影响的人或事,仍将遵循历史轨迹。
大抵是顾钦辞在北上途中遇到了尚在人世的顾钧鸿, 欣喜庆幸之余,思及两人若回清州, 小皇帝将将才对顾家兵权放下的戒心,只怕又该重新翻涌出风波。
顾钧鸿没死的消息暂时不能漏出去。
倒不如兵行险招, 折返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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