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裴先生对她已比上学期宽纵许多,哪怕她一心二用,先生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锦荣魂飞天外,想着及笄那天该穿什么衣裳,她如今是大姑娘了,可以不必再走可爱风,那些桃红柳绿过分娇俏的颜色是否可以换一换?毕竟及笄礼只有一回,总得留下深刻印象才行。若非纯白的太像吊孝,她还真想打扮成古墓派的小龙女那样飘飘欲仙呢。
正神游时,窗外忽有一双阴冷诡异的眼睛飘过,顾锦荣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再度看去时,那眼睛已不见了。
难道是见鬼?可青天白日哪来邪祟。
裴先生见她半痴不呆模样,不由得生起了气,他再怎么好性儿,当学生的也不能一个字都不听罢,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讲得多么艰深。
裴先生遂清了清喉咙,锦荣,你来说说,《中庸予知》章中的此二句该做何解?
这回就算萧逸肯帮她作弊也没法子了她光对口型也没法照背如流啊。
顾锦荣老老实实挨了顿训,出来时脸上恹恹的,萧逸以为她还在因丢脸而难过,便劝道:你不在的时候,裴先生骂我比这个还狠呢,今日已经算轻的了。
顾锦荣: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她倒也不在意这种小事,只巴巴地问萧逸:你在这宫里有仇人吗?
萧逸认真地思索起来,太子算不算?
在萧翎看来可能是单方面的夺妻之恨,尽管他跟锦荣早就认识了。
顾锦荣细想了想那双满布血丝的眸子,觉得不太像是太子,况且太子又何必鬼鬼祟祟的?
她郑重地建议萧逸,我认为你最近该小心为上,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宵小之辈最为难防,你才回宫一年,便已如此盛宠,不知道多少人背后骂你呢。
萧逸朝她拱手作了个揖,一双桃花眼泛着潋滟的光,谢娘子忠告,小生必定铭感五内,永记于心。
这是哪出戏学来的花把势?锦荣轻轻啐了口,谁是你娘子?不害臊!
萧逸愣了愣。
顾锦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会错了意,他应该用的是对官家女的通称那个意思,类似五娘子六娘子的,她这么脱口而出骂他轻浮,到底谁才是心里有鬼?
顾锦荣觉得脸热得站不住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萧逸却握着她的衣袖低低笑道:你若是喜欢听,往后我天天这么喊你。
顾锦荣只能庆幸这话没被顾家夫妇听见,不然萧逸铁定会被打个半死。
打死了她也不心疼,哼!
转眼进了四月,顾家大姑娘的及笄礼如期而至,一如之前商定好的,陈侯夫人为正宾,陈丹青为赞者,至于有司,薛氏本来想从京中请一位全福太太,哪知太后宫里的柳嬷嬷却亲身到来,说是奉太后之命来协助礼仪,有这位掌事嬷嬷在,可比全福人还光彩多了。
最令顾锦荣意想不到的是,萧云霓竟会纡尊降贵前来,她与这位公主娘娘虽因诗会而结缘,可终究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哪成想萧云霓会这般赏光?
她柔声道:我为我母后与兄长向你致歉,今日之事,权当是赔礼罢。
说罢便要接过陈丹青手里的发簪,准备为锦荣正笄。
陈丹青自然不敢与其相争,待要后退,锦荣却拉住她的手,向萧云霓道:公主,我并不敢埋怨娘娘与太子,事实上您也不必如此,至于这正笄之事,我既已答应了陈二小姐由她代劳,自该信守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说对么?
萧云霓定定地看她片刻,终是叹道:顾姑娘,你的确是个不一般的女孩子。
竟不再强求,而是安静地坐到宾客席上去。
众人不免咋舌,公主亲自充当赞者,已经是万分礼遇,这福星县主居然还拒绝了,她胆子比天还大罢?
陈丹青为她扶正发簪,侧首时悄悄道:你不必如此的。
知道顾锦荣是保全她颜面,怕她受辱。可陈丹青并未觉得如何,身为庶女,她早就习惯退让,何况她跟锦荣彼此知根知底,自然不会轻易产生误会。
顾锦荣微笑道:我只是遵循内心的准绳而已。
答应过的事,就不能反悔,谁说女子间没有情比金坚的友谊?
陈丹青感动不已,悄悄捏了捏她指尖。
顾锦荣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萧云霓看在眼中,脸上却莫名有些落寞。她身为公主之尊,身边哪天不是簇拥着一大堆人?肯跟她做朋友的更是比比皆是。
但,跟顾锦荣比起来,那些人却显得虚伪透顶。
她倒是羡慕起陈丹青这层庶出身份,或许正因如此,那姓顾的女孩子才会对她另眼相看罢?
虞妙人跟齐思佳只当公主是为了顾锦荣的鲁莽言行而不悦,正欲上来说一说昔日仇敌的坏话,哪知太监忽然来报,三殿下驾临!
二人连忙转移了目标,连公主也顾不得了,倒要瞧瞧顾锦荣的未婚夫婿是何等一个丑八怪说是在农家长大的,肌肤恐怕粗糙得如树皮吧?风吹日晒,脸面恐怕也白不到哪儿去,想必是个黑炭头,再配上营养不良的豆芽菜身材,怕是侏儒都比他走俏呢。
不是这种人才,也瞧不上顾锦荣,破锅配烂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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