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来应当是羡慕的,但是现在从即墨卿语气中听到的更多是释然。
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他喃喃自语,垂眸看着手中的空酒杯,眸光沉了沉,郁郁寡欢闷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察觉不到半点畅快自在。
两人喝得酒水有多有少,但现如今却是无论多少都醉了个糊涂,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神魂所在,也忘了自己从何而来,要为谁而去。
或靠在窗台不语,或低头趴在桌案上。
兰息玉质,醉玉颓山。
近乎子时,天色已经幽暗到了极点,是这一天之中最漆黑的时分,却也是一天的初始,从黑暗开始,用夜色结束。
月落乌啼,静影沉璧。
眼下万物俱寂,从齐国公府而出的马车孤零零地在街道上行驶着。
齐国公府到底是容窈和即墨卿的家,不是池渲的,在看着容窈睡着之后,她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现在坐在马车当中,清眸中没有半点的困顿睡意,她已经睡了一整个春天了,现在整个人都清醒无比,身子放松地靠在车厢上。
就在马车徐徐朝着宫门而去的时候。
刚刚行驶到一半的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池渲微微皱眉,刚想要询问外头的车夫为什么要停下来,但是还不等她开口,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即墨卿那张熟悉的面容探了进来。
在嗅到即墨卿身上的酒气之后,她的眉头越蹙越紧。
就看见即墨卿解颐一笑,眼尾都眯了起来,笑吟吟地对着她说道。
在路上捡了个人,我留着无用。
眼下碰巧看见殿下,便送给殿下吧。
话音落下之后,即墨卿拽着意识不清的慕清洺,将对方塞进了马车内,似乎是害怕池渲反悔,刚刚将慕清洺推进去,便伸手将车门合了起来。
池渲从齐国公府回宫,车夫自然也是齐国公府的。
现下,他转头看着呆愣在马车上的自家车夫,吩咐道。
走吧。
闻言,那车夫这才回过神来,挥动马鞭便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
清冽的酒气连带着慕清洺身上淡雅的竹香扑面而来,等到池渲反应过来的时候,车门已经被人关上了,马车也在下一秒行驶了起来,她总不能将慕清洺从马车上踹下去。
身子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和倒在一旁的慕清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好在慕清洺现下已经被即墨卿灌了一个烂醉,早就分不清楚梦境现实了,倒在车厢里好一会都没有反应。
现下看见慕清洺之后,她下意识拢了拢松松垮垮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着车厢外的马车吩咐道:先去太傅府。
先将慕清洺送回去,她再回宫。
池渲这一开口似是唤醒了慕清洺的神识,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那股熟悉的冷香幽幽地萦绕在鼻尖,似是距离自己极近,但这一切都被慕清洺归结成了自己的醉梦,一个极美好的梦。
眼下含含糊糊地开口。
殿下
这一声殿下唤得池渲心头一跳,但是垂眸看去这才发现慕清洺依旧闭着眼睛,显然是无意识地呢喃,或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就在他的面前。
池渲此刻刚刚从齐国公府出来,披散着头发温顺和美,身上的那件染血的衣服被她丢在了齐国公府,眼下穿着的是容窈的衣裳,比起池渲自己的衣裳,容窈的衣裳明显要更加显袅袅娜娜的身姿。
但慕清洺没有睁开眼睛,注定是看不见了。
自听见慕清洺唤她之后,羽睫轻颤,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车厢上。
她垂着眸子,放轻呼吸,努力将自己当成了空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有回应慕清洺,更没有伸手搀扶慕清洺。
而慕清洺现在已经自己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殿下曾跟臣说,只要臣摇晃暗道中的铃铛就会来见我,可臣摇了数次,殿下一次都没有出现。
一想一响,既然铃铛无用,那便去了吧。
慕清洺轻声说着,语气中不难听成苦涩和自嘲来。
闻言,她心尖轻颤,面色却依旧如常,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句。
明日我便让人将暗道给填上。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暗道填上也好,最是晦暗不明的地方,越容易滋生出不该有的妄念嗔痴来。
而慕清洺就像是没有听见池渲所说一般,依旧在自顾自说着。
殿下诓我骗我还躲我。
说到最后的时候慕清洺的语气一顿,再次开口已经带上了满满的郁闷和委屈。
她靠在车厢上,透过时不时被夜风吹起的布帘偷偷窥探着外面的明月,语气平静地回答:我没躲你。
她躲着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罢了。
醉醺醺的人在说着清醒的话,清醒的人却在说着胡话。
夜色已深,见慕清洺到现在还未回来,方禹心中正在担心着慕清洺的安危,恰巧此时府门被人敲响,以为是慕清洺回来了,他连忙便出来迎。
打开府门就看见一个生面孔搀扶着意识不清的慕清洺,短暂怔愣之后,忙将慕清洺从对方手里接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