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潮湿阴冷的昭狱,鲜血如同不带生命气息的水一般,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地面上,慕清洺奄奄一息地被人绑在木桩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脸阴沉的卢瑜。
在卢瑜抬手将手中剑插入慕清洺心间的时候,殿外一道惊雷砸下。
轰隆的巨响彻底将池渲从梦魇中拯救了出来,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池渲毫无血色尚且在惊恐之中的脸,冷汗随着那道雷电一同砸下,落在了地面。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殊华殿,过了许久这才缓过神来,自案几后面站起身,便朝着殿外跑去。
此刻守在殿外的是计酒和左辞,见池渲脸色苍白慌张地从内殿中跑了出来,还以为池渲在内殿遇见了什么危险,腰上的刀和剑一同出鞘。
却见池渲伸手抓住计酒的袖子急声道:慕清洺人呢?
万万没想到,池渲从殿中跑出来是问自己慕清洺的下落,一时间计酒不知道手上的刀要不要重新插回腰间,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回答道。
现在这个时辰应当在太傅府,殿下怎么了?
她没解释什么,只是摇摇头道。
出宫,回公主府。
放在计酒胳膊上的手微微收紧,死死抓住计酒的窄袖。
她现在就要看到慕清洺,立刻,马上!
任职的第一天,容廷便主动提出留下来处理大理寺的卷宗,一同和容廷整理卷宗的同僚贺沛随口问道。
容主簿,你家就是在上京城内吗?
容廷手中端着烛台,熬到了深夜,脸上忍不住浮现了疲惫之色,但到底是年轻人,还撑得住,他抬头看着贺沛回答。
我不是上京城人,在城外买了个庄子。
闻言,贺沛轻轻点头便没再询问什么。
容廷端着烛台说了一句:贺兄,你比我年长,也在这大理寺任职多年,整日处理这些卷宗不觉得烦躁无聊吗?这么多卷宗摆放位置怎么才能记住?
闻言,贺沛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着容廷,容廷脸上也适时地露出点不感兴趣的恹恹神情,他知道容廷是今年探花,本该入翰林院的,但现在被打发到大理寺做一个主簿。
以为容廷心中不满,于是劝道:这些卷宗都是三法司审理过的大案,一开始或许对你来说有些枯燥,但等时间久些你就习惯了,连那些卷宗的摆放位置也就铭记于心,倒背如流了。
然后贺沛将自己记住卷宗位置方式的秘诀,告诉给了容廷。
你且记住,那深处的架子都是重案,大多是朝廷大官或者皇亲国戚,都已经定案结束了,无上头大人吩咐的时候,我们不要去动那些卷宗。
容廷垂下眸子,随后轻轻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贺沛打了一个哈气,再也不去管容廷了,只吩咐了一句:好了,我们快些把眼前的事情整理完,等到天色一亮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说话间,贺沛便继续整理自己的卷宗,容廷也低下头干活,不再说话。
深夜的活计最忌讳安静,之前贺沛在大理寺熬夜处理卷宗的时候,有人陪在他一旁说话,倒也不至于落个无聊困顿,但容廷是个话少的。
在几次三番找话头被容廷截死之后,贺沛就放弃了闲谈。
没过一会,贺沛就昏昏欲睡了,单手抵着额头睡死了过去。
屋内的窗开了一道缝隙,此刻有冷风袭来将火苗吹得一晃,容廷忙伸手护住那簇烛火,随后站起身将窗户合起,等做完这些的时候,贺沛依旧在闭眼沉睡,似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容廷抬头朝着那些摆放卷宗的架子看去,目光沉沉。
他知道,那些在大理寺落灰积土的卷宗中便有他们容家的。
白日下了场雨,晚上除了几道惊雷之外没有半点雨丝落下,乌云像是压在人的心尖一直在蓄力,沉闷地不知何时会发作,自宫中出来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公主府外。
池渲下了马车之后便进了内屋钻进了暗道里。
慕清洺并没有将暗道门锁起来,但是惊慌失措间池渲还是踩响了铃铛的线绳。
在铃声响起的瞬间,慕清洺便从塌上睁开了眼睛,他取过一件外袍披在身后,便朝着那发出响动的衣柜走去。
冷眸渐渐染上警惕,这还是铃铛第一次响起,不太可能是池渲,池渲也不可能会大半夜来找他。
可就在慕清洺这个想法浮上心头的时候,从衣柜中跑出的人影,直接扎到了他的怀里,熟悉的气味告诉慕清洺,他的猜想是错的。
池渲的身子凉得厉害,此刻还在瑟瑟发抖。
他微微蹙眉,随即伸手环住池渲,用宽大的外袍包裹住池渲还带着外头风雨寒气的身子,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了?
往日冷静的眸子现如今慌乱一片,她抓着慕清洺的胳膊十分用力,企图用慕清洺身上的温热,驱散梦魇中的血腥和了无生机。
偌大的殿宇内,只剩下翻找卷宗的声音,容廷将手中烛台放在地上,借着烛台映照出来的昏黄光线,正在一堆积了灰尘,结了蛛网的卷宗中,寻找容太尉的卷宗。
他在架子中找了许久,这才看见属于容太尉贪赃谋逆一案的卷宗。
他下意识朝着贺沛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贺沛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快速将卷宗拿了出来,将卷宗展开,随后伏在地上用着烛台上的光,一点点将关于容家案件的所有细节都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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