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外袍褪下,露出了肩膀上的伤口,其上的弩.箭还未拔掉,插在皮肉当中,她伸手抓住箭尾,干脆利落地拔了出来。
慕清洺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脸色白了白,冷笑道:那弩.箭从何而来?殿下不会告诉臣那弩.箭是玩具?
可能是想杀你,但是现在不想了。她神情专注,拿出干净的帕子认真地擦拭伤口上的鲜血,说话也显得心不在焉。
他扫了一眼池渲的侧脸,烛光洒在池渲的脸上,又被细碎的绒毛给拢住了光,看不见池渲神情,他便收回了视线。
安王此次进京所带兵马最多超不过五百,殿下何必躲着他?
她将沾满血的白色帕子放进一旁的清水盆中,投了几下,原本清澈的水便变成了淡淡的粉色,旋即转头看向慕清洺。
没躲着他,本宫只是想和太傅大人说说悄悄话。
慕清洺原本皮肤就极为白皙,现在更是笼上了一层病弱的苍白,唇角微微抿起,长睫掀起,露出昳丽的丹凤眸,静静地看着她。
晚上宵禁,此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齐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混在一起,左辞将池桉送到驿站内,看着池桉歇下,这才返回宫中。
此刻的池桉站在二楼窗口处,隐在黑暗中,中指和食指并拢将窗棂隔开一个缝隙,透过缝隙看着下面陆续离开的禁卫,俊朗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
微微偏头对着身边随从吩咐道:跟着他,看看能不能混进宫中,探听消息。
是,属下这就去。
待到身侧人离开之后,池桉才将手指从缝隙中收了回来,哪怕他的封地是距离上京城最近的,一路上也是三天三夜都未合眼。
此刻浓浓的疲惫涌了出来,只不过比起疲惫更浓的是疑惑。
他没有想到即墨卿今天会出现在赏花宴上。
还有即墨卿今日那番话,让他想不透即墨卿究竟是站在哪方的。
眼看着去参加赏花宴的官员家眷陆陆续续都回家了,唯独慕清洺迟迟不见回来,慕风远担忧地在屋中来回打转,嘴里喃喃道。
宫中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清洺不会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慕风远的夫人张氏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绣棚正在绣什么,慕风远在她面前来回打转,将她也惹得心乱了起来,根本绣不下去。
干脆将绣棚放在桌案上,看着慕风远说道:你不必担忧,清洺那孩子远比你想的聪明,不会有大碍的。
慕风远停下脚步,却是眉眼一瞪,反驳道:正是因为太过聪明出色,才会遭到人妒忌,木秀于林必摧之你懂不懂?
见此,张氏也没了安慰慕风远的心思,剜了他几眼,便重新拿起绣棚继续绣了,低头说道:那你便继续在这转,我看看你转上几圈,清洺就能回来了。
慕风远看着张氏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瞪了瞪眼嗫嚅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我还就不转了,我我出去等!
话落,慕风远拿起外袍便出门去府外等着去了。
张氏虽然低头在绣花,但是她不抬头也能想象出慕风远那被噎得无可奈何的表情,一直都在偷笑。
等到慕风远的脚步声走远了,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紧闭的房门,眸中浮现点点担忧,她又何尝不担心。
正想着,指尖一痛。
她皱了皱眉,低头看去,一滴血珠已经将这缝了许久的绣品给毁掉了,殷红的血液在白鹤眼中缓缓洇开。
殊华殿中格外安静,几乎只剩下呼吸声,她将慕清洺的伤口清理干净,又用指腹沾了些许的药膏缓缓涂抹在伤口上。
不知是不是伤口被她晾得太久了,还是失血过多,入手不是想象中的温热,甚至和她指尖的温度也高不到哪去,并未让她感到不适。
一边用指腹绕着伤口打圈,一边用余光扫了一眼慕清洺,神情依旧平静地可怕,她收回视线这才开口:大人可还记得幼时的奶娘孙氏?
似乎是在回想,过了一会慕清洺的声音这才响起:记不太清了。
原本清凉的药膏随着微微摩擦,也慢慢变得温热了起来,指腹下的触感变得粘腻,她微微蹙眉。
她不喜欢这种粘腻的触感,便收回手,拿起一旁的干净绷带,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道:六年前是孙氏将本宫送进大靖皇宫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等着慕清洺的反应,可等了许久才听见一声淡淡的嗯。
正在包扎伤口的手指微微用力按压伤口,慕清洺吃了痛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她,她则对上慕清洺的眼睛询问道。
当年先帝并未寻找太.祖遗孤,孙氏是如何知道世上还有一个遗孤的?又如何料定了我就是当年那个遗孤?
慕清洺定定地看着她,清眸中印着她的模样,毫无波澜和情绪,只淡淡说道:臣不知,殿下应该去问孙氏。
孙氏十年前告病还乡,此刻活没活着都不一定,瞧着慕清洺眼中的有恃无恐,她微微扬了扬眉尾,眼中是势在必得。
本宫既能查到当年送我进宫的是孙氏,那便能找到孙氏。
将伤口包扎好,她手掌撑在慕清洺的身侧,朝着慕清洺寸寸逼近,两人眸子相对,视线交界处温度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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