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乔镜当然不会觉得文春秋今天找他只是单纯为了这件事,于是他便主动问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文春秋:“倒还真有一桩。还记得之前玄华说要替你翻译书吗?现在已经翻译好了,他让我拿给你看看。”
乔镜惊讶道:“这么快?”
“是啊,”文春秋感叹道,“所以我才说这老家伙性子倔,明明这么上心,结果连翻译好的书都要让我转交给你,你看看,像不像话!”
乔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译本递给自己,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他停顿了一秒,接过来翻开,发现里面的每一页都是左向庭的亲笔手稿。作为一代语言学大师,翻译上的信达雅他可以说是无出其右,明明是乔镜自己写下的故事,他却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
对于一部文学作品来说,好的翻译必须要体会原作者写作时的思想与情感,并将其融入另一种语言中表达出来。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借着文字在碰撞共鸣,但凡左向庭夹带一点私货,乔镜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受。
文春秋看着他专注阅读的模样,虽然不太忍心打扰他,但还是出声道:“这本书我也看了,说实话,玄华能做到这一步,我也没想到。”
他感叹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真的。”
乔镜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书中拔出来,抬起头认真看着文春秋:“我知道。”
他朝校长鞠了一躬,转身时正好看到教师办公楼的三楼窗口处,某位院长的窗帘还在欲盖弥彰地晃动着,唇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
左向庭版本的翻译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权威,但是在他之前,其实乔镜的作品早就已经被翻译成了好几个版本,走出国门了。
在这方面出力最多的还要数留学生们,他们带着晏河清的小说漂洋过海,又把这些文字翻译成当地的语言,在各个国家传播开来。
虽然留学生们的翻译水平参差不齐,但很多外国人还是通过他们了解到了晏河清这个作者,尤其是《五十六》这本书,主角唐安更是戳中了海洋文明骨子里那种对自由和冒险的向往,在欧美各国都非常受欢迎。
一位从未到过东方的画家,还凭借着书中的描述和自己的想象,用画笔绘出了那幅唐安攀登珠峰的油画。
相比起连绵的雪山,唐安在画面上的身影几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种人类对宏伟自然之力的征服,这种渺小和宏大的对比张力却跃然纸上,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这幅油画的整体色调非常明亮,时间是破晓的清晨,万道霞光在天边亮起,灿烂的金光落在皑皑白雪的最高峰上,也照在唐安手中的旗帜上——巧的是,虽然现在华夏并没有自己的国旗,但是为了表现出更丰富的色彩,那位画家还是为他画上了一面鲜红的旗帜。
除此之外,还有在海外学习音乐的留学生在看完这本书后,热泪盈眶,连夜谱出了一首曲子,并邀请了隔壁学习文学的学生为它写词。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首歌的旋律从校园开始,传遍了整个国家的留学生群体,又从留学生中传到西方国家,再传回国内时,它已经有了用十几个语言演唱的不同版本。
《五十六》完结那天,许维新在报社开了一瓶香槟。
虽然最后他还是觉得这玩意儿不带劲,吨吨吨喝白酒喝到差点儿人事不省,但是在醉倒之前,他抱着许晓明的大腿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唱着这首歌,音几乎都要跑到西伯利亚去了。
然而,在场的每个人都醉了,所有人都听得眼眶泛红——身为新闻行业的从业人员,这些年来,基本上没什么人能比他们更憋屈了。
每次国家一遭受什么欺辱,别人可以骂天骂地,就他们不行;不仅如此,还得乖乖挨骂,什么垃圾走狗卖国贼的词儿都得全盘接受,时间一长,就是想不同流合污自甘堕落也难。
但凡有点儿良心还在这个行业混的,就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如果他们不在《东方京报》工作,如果上司不是许维新这样的人,如果报社没有晏河清……或许他们其中很多人,现在早就不再从事这个行业了。
而在《五十六》完结之后,乔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写新书。
廖长义似乎也放弃了扒他的马甲,开始安心在学校里教书,偶尔和人在报纸上骂骂仗,再每逢周一去街上买份《东方京报》看看这周有没有新的连载刊登。
总的来讲,日子过得也还算是平静充实。
但越来越萧条的街道、街上愈发紧张的气氛和几乎随处可见的“还我河山”标语,也在预示着这个国家正无可避免地迎来了近百年来的至暗时刻。
乔镜在从008那儿确定了基本上不太可能在这个世界收集到足够的声望值后,便放弃了按时毕业的打算,向学校申请了提前一年毕业。
通过在这个世界赚到的声望值,008可以将他们传送到一个人口更多、文化水平更高的世界,这样收集到的声望值也能够更多,远比在这个时代再呆个二三十年来得划算。
只是,乔镜还放心不下那两个小的。
乔景到底还是没听他们的话,在距离满十六岁的前几个月就偷偷跑到征兵点报了名。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中了什么狗屎运,可能是这段时间个子窜的太高了,他竟然被看上当了预备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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