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服下药丸,眼珠变成寻常的棕黑色。
驱赶马车,他们沿山路而下。
远离皇城后,前方的景物似乎就没有变换过,一路上除了山就是树,绿油油一片没有尽头。
江月明自认赶车技术不错,起码比里面那个强,可依旧被崎岖的山道颠得不成人样,不禁怀疑:真的走对了吗?
她驾车近乎半日,终于在一处山脚看到一个可供歇脚的客栈。
一眼望去,客栈有些老旧,双层,不大。名字顺应天时地利,叫倚山居。
赶路辛苦,大家好几天没正经休息过,更何况马车拥挤,露天又寒凉,不如客栈舒适。
于是江月明冲马车里说:娘,你把大家叫起来,我们去客栈。
江月明将马车赶到客栈门前支起的草棚,棚顶不知经历了什么,大大小小布满了窟窿。
车里的人陆续从上面下来,都是睡眼迷茫。见此,清凉的山风识相一吹,他们清醒了。
众人巡视周围,只能评价四个字:偏僻荒凉。
再打量倚山居:前院乱糟糟一片,缺乏打理,鸡鸭倒是养了不少,所以地上几乎没有杂草。客栈嘛,看上去普通简陋,空气中若有若无散发出一股朽木特有的陈旧腐败的味道,仔细辨认后还有淡淡的腥味。
一行五人,其中四个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加上刺客的身份不比寻常游侠,警惕性本就高。江月明绕着客栈走了一圈,在侧边的矮灌木丛中发现了异样。
她折下两根木枝,十分嫌弃地将草丛中的东西夹起,回去展示:你们看。
白色的人指骨被带叶的棕黑木枝衬托得阴气森森,但是并没有吓到人。
江月明展示完退后几步,用力一抛将骨头扔回原地。
她拍拍手上的灰土,眼里冒出几分兴奋:这是黑店。
黑店好哇。
几人毫不在乎走了进去,先将店面的布局简单扫一遍。
大堂无人,一楼的陈设简单,零星的桌椅板凳,酒器瓷瓶,最为醒目也最为突兀的则是货架上放置的大金盆,金光灿烂,一下就为这间朴素的黑店增添了财气的光辉。
江月明他们被颜色吸引,上前围看。
江月明伸出食指往盆沿上一摸,很干净没有灰尘。再掂重量,她道:可惜了,是假的。
谁家会把真金放在台面上。朗云何说完,把江风清抱起。江风清个子矮够不着,现在能碰了,两眼放光,伸手就想把大金盆抱在怀里:阿姐,钱!
朗云何抱着年幼的小个子远离:假的,换不了钱。阿清乖,不要碰。谁知道这盆是用来洗脸还是洗脚,别跟姐姐学噢。
江月明将刚才碰过盆的手指使劲往朗云何衣服上蹭,附赠一巴掌。
就你讲究。
但是话说回来,他们确实缺钱,这点连年纪最小的江风清都知道。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什么也不敢从暗影阁带走,武器、药草、银票多少年积累下来的财富,通通付之一炬,又或许是上缴国库。
江月明问应梦怜:娘,我们还剩多少钱?
应梦怜捏了捏日渐干瘪的钱袋,摇头:只剩三两。
三两?江月明小声嘟囔,连药材钱都不够。
做刺客时,他们一家的开销极大,其中大部分银两都花在买药炼药上。
朗云何在这个方面功不可没,他出生在苗疆巫族,从小就作为培养蛊王的容器被大祭司灌着毒药长大,但他没有江风清般的逆天体质,若不是七岁那年遇上了前来采毒的应梦怜和江横天,估计还没被用来练蛊就已经重新投胎,又活一轮。
调养到现在,体内还剩少量毒素残余,药不能断。
朗云何将江月明话中的意思掰开揉碎:你在嫌弃我?
您这副病弱的身躯可是要靠千金方调养的,三两银子哪儿够。
承让,您的猫眼儿也不便宜。
这边阴阳怪气在斗嘴,那边江横天开始喊人:小二!
喊了一句没人答应,江横天加大音量,中气十足:小二!
店小二崔子挂着笑脸从后厨跑出来,视线一一从五人脸上掠过,在看到江月明时微微一顿,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继而非常自然地过渡到年纪最小的江清风身上,像在点数。
小二揉搓着双手,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水渍:各位客官,实在不好意,刚才在后院干活呢,您五位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住店。
好嘞,您几位楼上请,咱们的客房都是空着的,随便挑。
上楼后,江横天和应梦怜带着江风清住一间,江月明和朗云何各住一间。
崔子见了有些奇怪,问:二位不是夫妻?为何分开?
朗云何神情微妙,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们像?
江月明蹙眉盯着他:什么问题,像个鬼。
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崔子不好插手,赔笑道:小的眼拙,只觉二位容貌和气质不凡,错牵了姻缘线实在该死,请客官别见怪。客官一路辛劳,想必口渴了,小的这就去烧水,马上奉茶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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