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说完,她一点不拖泥带水,直接下台,走到吕宽身旁。
两鬓斑白的吕宽看着唐粒,眼圈都红了:三百万的订单,是真的?
唐粒笑道:吕厂,我还能一直忽悠您吗?其实他们双方都知道,唐粒第一次过来找他游说时说的话,大部分是开的空头支票。只是吕宽别无选择,只能装聋作哑。
吕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要有人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肩膀其实在微微颤抖。
为了全场职工奔波劳碌的吕厂长,因为得不到职工的理解、支持而愤怒、无奈、失望,可现在,因为唐粒的两句话,他又燃起了希望。
而因为这两句话,礼堂里也一下都炸了。
注资八十万,还有三百万元的订单,而且听她的意思,这订单还不是单单一次的,是一个长期的项目。
这不就意味着,棉纺厂能盘活了?!
冯文栋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唐粒,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跟吕宽他们撕破脸了,一旦棉纺厂真的实现改制,他要走不了,只怕就得被吕宽他们给玩死。
冯文栋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为保证公开公正,投票的一应事宜都直接由县里监督小组操办。□□、投票后,当场唱票并统计票数。
当然,职工人数多,唱票这个环节耗时长久,并不要求职工留在现场,毕竟县里的工作人员现场统计票数,也不可能存在弄虚作假。
但所有工人投完票后,都不约而同地默默回到位置。
这个投票结果,攸关他们的生计与未来,每个人都想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投了赞同的七上八下,投了反对的同样惴惴不安。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一个多小时后,票数出来了,九百六十八人投了赞同票,赞同票比例百分之九十一点七。
超过九成。
唐粒带头鼓起了掌,随后掌声从稀稀拉拉到逐渐热烈,原本神情茫然的人们,似乎在这掌声中汲取了力量,渐渐也变得欢喜起来。
郭嘉良走到唐粒面前,俩人握了手,郭嘉良郑重道:小唐,责任重大。
唐粒知道他的意思。
这一次改制,不仅关乎棉纺厂的未来,关乎厂里上千名干部职工的生计,也关乎安县国营工厂能否走出一条新的路子。
放心,郭县长。唐粒郑重应道。
投票表决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谈判,审批,走各种流程,不过由于跟爱德华签订的合同时间较为紧张,走流程的同时,添置设备、培训工人、购买原料甚至产品打样等等,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了。而县里也由郭嘉良带队,成立了个领导小组,专门与上级对接,推进这项工作的进度。
就在县棉纺厂公私合营改制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县制药厂第一批下岗的靴子也落地了。
不出所料,赵英杰就在第一批下岗的名单里。
因为是第一批下岗,县制药厂照着其他国营工厂的做法,给下岗职工发了半年的工资作为补助。这两年国营工厂效益不好,但社会整体的工资水平涨了,县制药厂的工资也涨了,赵英杰每月工资两百零五,拿回了一千两百三十元的补助。
下岗以后赵英杰就整天颓在家里。以前是人人称羡的八大员,现在弄到下岗,他这面子上过不去,出门就总感觉人家在看他,在背后议论他,宁可就待在家里。
父母瞧着不像样,当然也到处托关系,想给他重新找个工作。就是他那两个嫁出去的姐姐,也成天揪着丈夫给小舅子想办法。可这年月,下岗的一茬又一茬,工作本来就不好找,而普通打杂跑腿干粗活的,赵英杰又不愿意去。
这天,赵家大姐回娘家,跟赵母在屋子里嘀咕了一阵,就跑弟弟房间了。
英杰,其实咱们折腾都没用,咱们认识的人就这么多,要找好的工作,咱没那个人脉呀。你媳妇就不一样了,她自己好歹是个护士长吧,听说跟领导处得也不错,还有,她那妹妹,不是说嫁给机械厂厂长的儿子了嘛,媒人都请的县里的领导,她自己不是生意也做得挺大,这随随便便的,就能给你弄个好工作呀。赵大姐说。
赵英杰靠在床上翻着一本杂志,闻言嗤了声:她要愿意开口,我还至于下岗吗?行了,我想过了,也不怪她,我一个大老爷们,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
当初他拎着礼品到处碰壁,就知道自己这次怕是悬了,旁敲侧击地就问过唐麦了,唐麦可是一口就给回绝了的。
赵英杰心里憋着一口气,根本就不愿意再跟唐麦提这一茬。
而且,下岗这阵子窝在家里,他反倒想通了,找不着工作,他还不能干点别的吗。他现在手里有一千多块钱的补助,这几年攒的工资也还有一点,再跟父母和两个姐姐借一点,等过阵子,他就准备跟朋友一起搞个生意做一下。
唐粒不也是从摆摊做生意开始的吗,他就不信了,他还能比不过个小姑娘。
只是他这人向来有什么想法都喜欢闷在肚子里,任凭他大姐说得口干舌燥,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了。
赵大姐瞧他这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长姐如母嘛,他们这一代的人,小时候父母都忙着干活挣钱,兄弟姐妹间都是大的带小的,一个带一个的过来的。赵大姐对待弟弟,就跟对待儿子似的,总觉得自家弟弟一向是个踏实能干的,之前日子过得也安安生生,偏生娶了唐麦以后,就各种的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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