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魔君面上凉薄的笑意褪去半分,眼角微微上扬,带出几分刀锋凛冽之感,殿内的气息都无端冷凝不少。
卓念慈吓得高呼一声,没听见么?都愣着作什么?魔君命令你们继续!
众人方是如梦初醒,心惊胆颤地奏乐舞曲,如坐针毡地漫无目的地交谈,企图营造出方才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卓念慈当然不敢归位主座,只好搓着手堆满笑容立于一旁,悄声招呼着其他魅魔将吓晕的婢女拖下去。
眼见殿内稍近些能伺候的便只有将脑袋都快埋进衣物里裴娇,他心下一横,命令道,你,还不快上前去服侍大人?
裴娇还在一旁模仿着殿内的冰雕,默念着我是冰雕,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措不及防被卓念慈一脚踢出去,身躯微微一颤。
她余光瞥过身旁的卓念慈,默默捏紧了拳头。
前一秒还叫人家小甜甜,关键时刻便拿她当挡箭牌是吧?
呸,真不是个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连忙低眉敛目,去取一旁的琉璃茶具。
那碧潭飘雪置入琉璃盏中,恍若飘雪落于绿水青山中。
裴娇刚欲要端给他,恍然想起原先和他共处时他的那些习惯他这人讲究的很,似乎很不喜茶水有花叶飘于水上,每次都要用灵力碾碎至清澈干净才行。
她反应过来后连忙悄然用灵力拂去上头的细小的茉莉花蕊。
直至水面通体清澈无杂质,确认他不会因此发怒要了她的小命之后,才毕恭毕敬地给他端过去。
期间眼神都没往他身上瞥,只是单纯地凭借余光行事。
青年修长如竹节的长指有一搭没一搭点在白玉扶手檐上,金钏垂坠在白皙峰折的腕骨,点缀于梅红的衣摆上,不显女气,反倒带出几分肃杀之气。
妆容妩媚的小婢女恭恭敬敬地递上茶盏,却不知自己的小动作都落入主座之上的人的余光中。
他微微偏过头,瞥了一眼清澈无杂质的茶面,漠然的视线从她圆润粉白的指尖寸寸扫过,最终总算正眼落在她纤弱玲珑的身段上。
她垂着头,能看见一段细白的脖颈,主座上的人终是纡尊降贵伸出手,接过她高高捧过头顶的琉璃盏。
期间他的指尖似有若无扫触及她的手背,他的体温极低,一股酥麻战栗之感自脊椎骨弥漫而上。
裴娇不由得迅速收回手,将头埋得更低,目光只容得下他的靴尖。
歌舞升平,乐声潺潺。
这期间不乏有人冒着说错话的生命危险做小伏地,巴结奉承,主座之上的人神色恹恹。
终于,头顶上落下一道冷淡的话音:抬起头来。
裴娇一怔,掐着嗓子柔柔弱弱回话,奴婢生得丑陋,怕坏了大人的雅兴。
这时卓念慈瞧见主座上的人眼中多了一丝不耐,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大开杀戒,吓得立刻道,大胆,魔君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还由得你犟嘴!
裴娇迟疑一瞬,终是将头扬起。
他弧度纤长的双眸透着阴鸷凉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地扫下来,裴娇撞进他眼底,只觉像是被漩涡吸进深渊。
良久,他唇角稍扬,语气讽刺:确实丑陋至极。
还在担心他是否会看出破绽的裴娇:
感觉审美有被严重冒犯到的卓念慈:
不是裴娇吹嘘,现下她捏的这张脸,不说是惊艳四座流芳百世,那也是属实一等一的妖艳美人,比她原本的脸蛋也好看许多。
她自谦说丑陋就算了,他来一句丑陋至极是什么意思??
她勉强维持假笑,柔柔弱弱地欠身恭维道,比起魔君仙人之貌,超然之姿,任何美人在魔君面前都不可企及、黯然失色。
她话音才落,殿内又是一片鸦雀无声,便是烛龙鬿雀二人的神情都蓦然一紧。
任谁都知魔域这位祖宗最忌讳旁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先前有几位抖机灵地夸他生得貌美,现在已经化为飞灰。
众人屏气凝神,用看死人的目光怜惜地望着裴娇。
谁知主座上的人并未如想象中勃然大怒,反而是意味不明地沉声短促笑了一下。
他撑着下颌,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耳。
于鬓角的碎发遮掩之下,仍可见她白皙的耳垂上,有一道尚未愈合的泪珠状的耳洞,而右耳却突兀地光洁平滑。
他未曾再多说过话,期间一直阖眼,像是在沉思,亦像是假寐。
第71章 、在其板屋(三)
直到出外觅食完的白腹鹰隼盘旋而归,于他耳边嘶哑鸣叫几声,他才缓缓睁开眼,遂站起身。
卓念慈心底的石头总算将要落地,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大人,是事情办完了?
他明白顾景尧突然从南镜大驾光临,必定是有事要办,不可能专门为了他小小合欢宗而来。
顾景尧长指拂过鹰隼头顶矛状的黑羽,心情似乎还算愉悦,面对他的聒噪也算容忍,算是默认。
烛龙冷冷瞥他一眼,魔君之事,何时也容你来置喙?
卓念慈连忙道,小人如何敢,小人对魔君忠诚之心苍天日月可鉴!还请烛龙大人明鉴啊!若是魔君有何吩咐,小的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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