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着油灯正要往里走,忽而想起什么,同贺砚枝道:“库房堆积甚多,小店只有我一人,翻找费时费力怕二位久等,能否劳烦客官替小的照着些?”
贺砚枝接过油灯,皮帽子慢吞吞打开门,在他的示意下,贺砚枝牵着萧鸿隐往里走去。
门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贺砚枝举着油灯在前面走,萧鸿隐紧贴在他身侧,呼吸声愈发清晰。
豆大的光圈照不清四周的情景,身处库房,恍如立足深渊。
黑暗中,火苗抖了抖。
一阵风自身后袭来,贺砚枝敏锐感知,侧身躲过,反手将油灯砸向身后。
“蹲下!”
贺砚枝大呵一声,萧鸿隐立刻照做,而几乎是同时,破风声划过萧鸿隐的上空。
贺砚枝抬脚踹中了一具身体,紧接着在他们几步的距离外,伴随着几声痛呼,传来叮叮当当器具破碎的声音。
“咳咳咳……”皮帽子被踹得不轻,咳出几口血来。
贺砚枝随手抄了根棍子向他走去,然而皮帽子身手十分灵活,在棍子落下之前闪出了库房,一把将门反锁,贺砚枝对着门用力踹了两脚。
这门不知是什么做的,坚硬似铁,几番踹下来竟纹丝未动。
门外传来皮帽子的笑声:“客官莫要白费力气,无论你是何人,奉劝你一句,不该管的别管,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皮帽子的声音就此消失,无论贺砚枝再如何尝试,面前这门仍是丝毫未损。
他们被彻底困在这里了。
先前被砸出去的油灯滚落在墙角,贺砚枝从身上撕下一块布,用流出的油浸润点燃,勉强看得清面前的萧鸿隐。
黑沉沉的库房内,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方才是那老板偷袭我们?”萧鸿隐挪到贺砚枝身边挨着他坐下。
“恩。”贺砚枝把布叠在油灯内,借着火光看向四周,一边同他解释。
“十个当铺十个横,那皮帽子这般客气,定然不是真正的店主,况且他开口便问我们当什么,可见早就在此候着了。”
萧鸿隐点头,看向贺砚枝的眼神多了层玩味,嘴上却自责道:“砚哥哥这般厉害,竟能看出那人是假的,都怪我,不该拖砚哥哥的后腿……”
贺砚枝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忽然,他借着火光看向对面货架,似乎有一个人正面对二人而立,贺砚枝后背一紧,对萧鸿隐道:“你在此别动,我去看看。”
“好,砚哥哥小心。”
贺砚枝警惕地向那人走近,在光的照明下,对方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入眼是一个黑黢黢的脑袋,头发被编成三股辫子,盘绕在头顶,不似大历本国人。
他面向墙壁,肩膀和头靠在货架上,勉强支撑而立,整个人全无声息。
贺砚枝伸出手想把人翻过来,火光随着动作逐渐照亮全身,他不经意间看到此人交叠的衣领,手上动作一顿,继而把油灯往下放,一双足尖正指向自己。
他恍然明了,面前这人竟就是面朝向自己。
贺砚枝注意到他的脖子相比常人细窄,再仔细看发现,原是被人生生拧转了一百八十度,扭成了麻花状。
他提着尸体的头发,想把他的脑袋掰回来,奈何失去了支撑的脑袋,不受控制地从肩上滚落至地面,留下一地血沫。
贺砚枝拽着手里断掉的头发,再一次从血腥味中闻到了那股特殊的气味。
“他才是当铺真正的店主,赤巾帮的联络人。”
所以皮帽子杀害联络人,把尸体关在库房,冒充店主守株待兔,目的便是要掐断赤巾帮这一线索。
没有了赤巾帮的解释,姜北海注定要背起罪责,待姜北海死后,生辰纲的下落自然无人再问、更无从得知。
思及此,贺砚枝冷哼一声。
太子没了生辰纲,最高兴的不是贺昱还能有谁。
萧鸿隐耐不住枯坐,见他这边有动静,便跟着来到贺砚枝身后,伸出脑袋看了眼情形,又默默缩了回去。
感受到衣摆被人拉扯,贺砚枝拉着萧鸿隐离开这具尸体。
回到原先的位置,萧鸿隐抬头看向贺砚枝,小声问道:“砚哥哥,我们……出不去了么?”
面对萧鸿隐担忧的眼神,贺砚枝从思绪中回神,默默挺直脊背。
想困住他们,做梦。
他环顾四周,眼神锁定几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怎会,砚哥哥这便带你出去。”
第十章
贺砚枝让萧鸿隐屏息,把从尸体上拽下的头发举在眼前,借着火光的照映,静静看头发吹拂的方向。
因常年提剑的缘故,贺砚枝的手十分平稳,举在半空的发纹丝不动。
萧鸿隐的目光从头发转移到贺砚枝的脸上。
贺砚枝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肌肤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荧光,额发下露出的侧面,线条流畅,轮廓优美,如同珍珠划过丝绸。
贺砚枝全神贯注地盯着头发,忽然,发尾往东侧微微飘动,贺砚枝吹灭油灯向西面看去。
“阿隐,过来。”
西侧的墙壁也是由厚实的木板搭成,贺砚枝在其上找到了那处虫洞。
他回头在库房内翻出件棉袍让萧鸿隐穿上,随即又在货架上抽出把大刀,让萧鸿隐躲去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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