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隐从上往下查看落脚点,谁知眼前突然模糊,径直从墙头上摔了下去,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恍惚间他听见那人察觉到了动静,抬脚往这边走来。萧鸿隐不敢耽搁,费力支撑着站起,往巷子外面跑。
错综复杂的深巷仿佛没有尽头,萧鸿隐不知跑了多久,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时,贺砚枝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萧鸿隐头脑一热,加快脚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五章
贺砚枝莫名被撞了个满怀,得亏抓得紧,不然手中的包子就要洒落一地。
“你小子,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甚?”他认出是萧鸿隐,正想把人从身上扒下来,谁知迎面又走来一人。
“大杨?”
“贺兄你走得这般急,连银子都不要啦?还劳得我走这一趟。”杨宽笑着向他走来,作势比划了两招:“一路上没见你人,合着还是兄弟我脚程快了,贺兄莫不是不行了?”
杨宽把碎银抛给他,贺砚枝随手接过。
他原本买完了包子是打算直接回家,但想到家里那小子没有衣服穿,便又去了趟成衣店,故而耽搁了会儿功夫。
正说着,杨宽注意到贺砚枝怀里的少年,一时惊讶出声:“呀,这不会是你儿子吧,都这么大了!贺兄你可以啊!”
突如其来的大声吓得萧鸿隐哆嗦了一阵,别看他瘦弱,两条胳膊铁一般地环在腰上,骤然缩紧,勒得贺砚枝差点儿背过气去。
贺砚枝忍痛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纠正道:“我远房表弟,怕生,你别说话。”
杨宽立马闭了嘴。
“砚哥哥……”
少年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躲在他怀里不肯抬头,闷闷地唤了他一声。贺砚枝呼吸一滞,将纸包都规到左手,腾出右手轻拍少年的背,触手一片湿热。
“跑这么急,伤口都裂了,回去自己上药。”
杨宽也看见了少年在渗血,忍不住关切道:“令弟这是伤着了?”随后又赶紧把嘴捂上。
贺砚枝“恩”了一声,带着萧鸿隐慢慢往家走:“方州山洪严峻,他家被山石埋了。”
杨宽最听不得这些,伤感了起来:“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贺砚枝没有接话,待回了院子,他才示意萧鸿隐先放开自己。
萧鸿隐一放手,就感觉有道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杨宽初见萧鸿隐时只稍稍瞥了一眼,并不记得他长什么样,更何况那时萧鸿隐还是满脸血污。
如今他瞧见少年的模样,也只当是贺砚枝的表弟,连连称赞道:“天爷啊,怎么好皮囊都让你们家占了!”
萧鸿隐被盯得有些局促,眼神不断向贺砚枝求救,后者会意挡在了二人中间。
“怎的,莫不是看上了我家表弟?”贺砚枝随口一说,身后便有人拽紧了他的腰带。
“哪儿的话,不过贺兄若是有表妹什么的,不妨同兄弟我引见引见。”杨宽哈哈一笑,大大方方进了厅堂,拣了个椅子坐下喝水。
他一落座,贺砚枝便带着萧鸿隐回屋。
屋里,少年坐在床头,眉头紧锁。
“放心,他不是来抓你的,你们家的案子已经结了。”
贺砚枝拆开纸包,将新买的衣服递给萧鸿隐。
然而后者接过衣服后,却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是伤口太痛,还是最后一句话刺痛了他,萧鸿隐面色苍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
贺砚枝默默移开了视线。
反派又如何,到底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本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被无妄之灾弄得家破人亡,任谁都会疯魔,若换作是贺砚枝的性子,在得知真相后,怕不仅仅是屠城这般简单了。
萧鸿隐的情绪渐渐地不受控制,伤口的血也越渗越多,贺砚枝伸手替他除去上衣。
解开层层缠绕的绷带,底下血肉又模糊成一片。
贺砚枝专心地给人上药,萧鸿隐却忽的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对上贺砚枝漆黑的双眸。
“砚哥哥,我们是被冤枉的。”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却微微发颤,仿佛是积压已久的辩白中又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贺砚枝自然知道,故而神色如常地“恩”了一声。
“砚哥哥真的相信,我们是无罪的吗?”萧鸿隐双眼眶湿润,眼尾通红,仿佛不敢相信有人会站在罪臣这边,还是说贺砚枝只是敷衍他而已。
“不信。”
贺砚枝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同前世在城楼上时一模一样。
萧鸿隐默默攥紧了拳头,眼中霎时闪过一丝狠戾。
贺砚枝正低头给他缠绷带,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接着道:“萧家怎会无罪?树大招风是罪,冥顽不灵是罪,愚忠昏君更是罪。就凭这随便一点,你们早不知该死几回了。”
萧鸿隐松开了揉皱的衣角:“所以我们就该如此吗?”
贺砚枝从他手里抽出衣服抖了抖,抬起他的胳膊套上一只袖子:“该不该,由你说了算。”
萧鸿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贺砚枝。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贺砚枝才不管他今后如何,如今自己对他又是救又是养的,只求这小子以后别找他麻烦就是。
“在屋里呆着,没我的同意不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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