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宁多疑又寡言,她现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敢贸然开口。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卧,林默等了好久也不见那道视线消失。
直到嬷嬷通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陛下、太后娘娘,逸王爷来了。”
赵怀宁一登基,就将亲弟弟赵怀逸封为逸王,在宫外赐府邸,不过太后一直不同意让赵怀逸离开自己身边。
今年赵怀宁二十岁,赵怀逸八岁,后者一直住在慈宁宫的偏殿里,上学从这儿出,下学回到这里。
国子监每月放假三天,今天是五月三十,刚好放假。
也正因为放假,赵怀逸一早就去给皇帝请安,而那时皇帝早朝未退,赵怀逸便在御书房里乱逛一通,结果将赵怀宁最喜爱的古董砸碎了。
赵怀逸因此被下朝的皇帝罚跪了半个时辰。
没错,只是半个时辰。
传到太后耳朵里,不知被谁模糊掉了时间,只听说皇帝处罚自己的小儿子。
她本就跟长子不亲近,这个太后的位置坐得也是战战兢兢,生怕残暴无情的长子哪天不开心把她拉下来砍头。
听到这个消息,太后霎时心急如焚,头脑一热服了毒。
接着林默就来了。
林默本来打算假装睡着等赵怀宁自己离开,没想到他一站就站了这么久。
现在嬷嬷又来提醒自己赵怀逸来了,林默只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状作睡眼惺忪的模样:“啊?子安来了?”
赵怀逸的小字便是子安。
门外传来一阵疾跑的声音,还没见人,先闻其声:“母后!您不知道今天皇兄怎么欺负我的……”
林默:……
得了,世界重启吧。
只见赵怀宁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脸越发阴沉,眼里泛着寒光,跟跑进屋子后、僵在原地的赵怀逸打了个照面。
八岁的赵怀逸不像自己的哥哥那么高高瘦瘦,他生得胖嘟嘟的,五月末天气热,他还把袖子挽上去,露出莲藕一般雪白的小胳膊。
他掐着腰走进来,看到赵怀宁后,两只手臂不自觉地放了下去,袖子也跟着滑了下去。
虽是同父同母,兄弟两个却不是很像。
赵怀逸有些太后的明艳,而赵怀宁更像先帝一点,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赵怀逸一向被宠惯,有些骄纵都写在了脸上。
被太后捧在手心里宠了这么多年,哥哥虽然跟自己并不亲近,但却从来没有凶过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受罚。
赵怀逸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倔强地在乾清宫跪了半个时辰,时间一到他就一路跑回了慈宁宫。
谁知道兄长也在慈宁宫!
赵怀逸不敢跟他对视,移开视线。
他虽骄纵,但也知道背后议论人、告小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还被对方当场抓住,更是想让他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他却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一边抬起手挡住赵怀宁的眼神,一边飞也似地跑向床榻。
“母后——”
林默无奈,稍稍偏过头:“子安。”
赵怀逸注意到自家母后脸色不对,怔在原地,刚才想倾诉的委屈被憋了回去,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母后……您的嘴唇怎么这么白啊?”赵怀逸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虽骄纵,但对十分宠爱自己的母后却是孝顺的。
“无碍,吃错了东西而已。”
林默扯了扯嘴角,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恐怖。
“原来是这样。”
赵怀逸不疑有他,松了口气,又奶声奶气地“教导”林默:“您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乱吃东西呢?您忘了去年我吃坏东西,上吐下泻了一个晚上呢!”
“您照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赵怀逸晃着脑袋说道:“您说我下次还这么笨、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您就再也不管我了!”
赵怀逸趴在床边,两下蹬掉鞋子爬上了床,在林默身边晃着腿,乐得不行:“现在还不是要让儿臣来照顾您!”
把刚才要告状哭诉的情绪全都抛在了脑后。
林默无奈地笑了笑。
而一旁的赵怀宁缓缓移开视线。
林默感觉到一直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抬头去看赵怀宁。
【曾几何时,母妃也曾用这样温柔的视线注视过我……】
林默被脑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有些莫名熟悉,林默缓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金手指终于生效了。
这个低沉冷清的声音,就是赵怀宁的声音。
“既然母后已经醒了,儿臣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母后了。”
林默刚想应声让他离开,免得像刚才那样一直盯着自己,自己遭不住。
下一秒却再次听到赵怀宁的心声:
【不打扰你们母子其乐融融的相处时光了。】
林默刚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扯出一个笑:“子忍,留下用午膳吧。”
赵怀宁身形一僵,面露探究,目光深深地望向林默。
林默以为他会拒绝,但很快又一道相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次的声音带着些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为什么会唤我的小字?不应该,不应该的……我以为她已经忘记了我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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