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宣柏不知道。
他对师姐有些什么执念呢?
他记得,三年前他来到纯阳剑派时,并没有如此疯狂。
当时的他只是为了心中某个期望和念想,就算对方见到他的一瞬间,会像对待宣柏一样,将自己一箭穿心。
但那种感情和自己现在的情绪相比,要淡得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才相处几天而已。
阿衡也想不通。
或许因为自己与宣柏共用的真言之眸,他看到的不是从前的厌恶和虚伪,而是关切、信任、宠溺。
一些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情。
他喜欢师姐做的菜,不管是什么,他觉得自己都能吃下去。
因为那是感受爱的方式。
阿衡觉得,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自己同样的感受了。
他对师姐恨不起来,或许大部分的恨都在宣柏身上了,在阿衡这里,更多的是孺慕和依赖。
在见到师姐的一瞬间,在看到她潇洒利落地与那老头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这份感情被完全彻底地从他心底某个角落拉扯出来,疯狂膨胀生长。
更重要的是,这份感情得到了她的回应。
即使迟到了百年,也足以叫他欣喜若狂。
师姐会停下来,观察他的情绪;会在他红了眼眶的时候轻叹一声,最后允许自己跟随;还把好吃的肉都留给他。
可是这次……
“师姐。”
林默移开视线,错开他祈求的目光。
不,她不能。
还是太危险了。
她不能保证阿衡的安全。
“如果有可能,我会找时间从魔界出来跟你聚一聚,可以吗?”
阿衡低下头。
他知道,没有回旋余地了。
“好……”
“我就在洞府,师姐随时来找我。”阿衡说道。
“你可以去镇上,居住条件要好得多。”
阿衡摇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连和师姐待过的地方都不能……”
林默不忍:“好,那你就在那儿吧。”
林默怕自己心软,只说了句“保重”,转身朝着裂口处走去。
阿衡定定地看着林默的背影慢慢远去。
脑海中,一个声音出现:
“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阿衡看着那抹身影,直到消失得无踪无迹。
“……好。”
.
“他答应你了?”
桓芮抱着一盆土,上面插着一根杆子,翠绿的藤蔓从土里钻出,绕着杆子生长着。
他把花盆靠墙放下,紧接着抬头看向主座上的魔尊。
魔尊点头:“这几天,纯阳子会来寻职,你记得派人留意。”
桓芮下意识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等会儿,你说谁?”
“……纯阳子。”
魔尊扶额。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答应我。”
若不是万不得已,和自己一样倔强的阿衡自然也不情愿与自己融合,
“他和那女人要好得跟亲姐弟一样……”
虽然血脉上的确是,但他心理上无法接受。
“不知道纯阳子有什么事要来魔界办,死活不肯带上他。”
桓芮恍然大悟:“所以他只能用你的身份和纯阳子见面。”
“那你还担心什么,这不是省得你来回跑了吗?”
魔尊心情复杂。
“我只是觉得……”
“我不懂‘他’。”
阿衡没有恨吗?
绝对是有的。
可他为什么看上去仍旧那般义无反顾?
对他来说,亲情有那么重要吗?甚至重于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好像也在问自己。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又好像被烫到一般收回手。
阿衡说的没错,这把匕首确实不是他的。
但他在短时间内把真相换了个路子讲出来。
那个被他手下留情的老人,是上一任魔尊。
他在夺魔尊之位的时候,没有像从前魔尊继位那样,直接杀掉上一任。
他在最后一瞬间停下了手,放了上任魔尊离开。
对方在离开前,将自己用了一辈子的武器送给了他。
阿衡和他一样聪明,就连谎话也说得真真假假,叫自己都难以分辨。
魔尊靠在座椅上,长叹一声。
真正让他烦心的,不是别的,正是真言之眸。
他能看到林默的内心,听到她的心声。
阿衡与自己性格相反,却不是傻子。
阿衡能这样越来越坚定地想要留在纯阳子身边,一部分是因为对方有所回应,一部分是因为……
她是真心的。
魔尊不解。
当年她将自己这个亲弟弟一剑贯穿,多年之后,却性情大变,能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师弟如此真诚地大发善意?
……到底是为什么?
魔尊只觉得头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目光落在桓芮刚才搬来的花盆上:
“这是什么?”
桓芮看过去:“这个可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寒紫沙藤,岁数比你还要大。”
魔尊皱眉:“有什么用?”
“这也是我最近几年才发现的,”桓芮神秘地笑笑,“它和你一样,能辨别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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