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觉得,太子为人忠厚和善, 为臣有勇有谋, 对陛下和公主更是没得说。”
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对他弟弟呢?”
福全眼珠转了转:“对五皇子自然也是好极了。”
皇帝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怒喝:“张福全!”
福全浑身一抖, 猛地跪了下去,“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
皇帝愠怒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张福全:“朕问你,你觉得他待怀瑾如何?”
怀瑾是林慕蔚的字,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称呼林慕蔚了。
张福全跪在地上颤抖着,磕得额上出血,依旧不敢停。
皇帝转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神色已归于平静。
“去把太子给朕叫来。”
太子被传唤时,正与太子妃商讨事宜, 见张福全亲自来传唤, 他额上红肿, 面上惴惴不安的神色又暴露无遗。
林慕昭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劳烦张总管。”
张福全完成任务,深深看了林慕昭一眼,提醒道:“殿下还是快些去吧。”
待张福全走后,太子妃柳一如扯了扯林慕昭的袖子,担忧地望着他:“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会突然传唤你?”
“南甫城那边有三弟照看,你也说他是有胆识的,从前他也没少在外历练。难不成父皇不放心,想让你也去?”
林慕昭不知所以,却还是安抚地拍了拍柳一如的手:“莫要担心,即便去支援也是应该的。这些年我从未帮到过三弟,还闹成这个样子……”
柳一如嗔怪:“你知道就好,去吧。”
离开东宫,林慕昭的表情陡然一变。
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慕蔚本该在路上“不小心”毙命,却因为林默的参与,安然无恙地抵达了南甫城。
林慕昭后悔吗?
他不后悔。
在他知道林慕蔚要跟他争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按照林慕蔚一贯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次挫败从此善罢甘休。
所以当绪玉提出要做得“干净”时,自己便早早在心里做好了计划。
只等他上路,林慕昭就会派孟平下手。
一切本都该顺理成章,谁知林默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地跟了过去,让自己计划落空。
林默到底怎么想的?
据林慕昭得到的情报,最近几年蛮族都在准备中,一时半会儿南甫城不会有危险。
所以按照林慕昭一开始的打算,就算林慕蔚死了,他会派一个更厉害的人去执管南甫城。
可事已至此,林慕蔚既然已经活下来,又代表南甫城跟蛮族开战,那林慕昭就不会再动他。
毕竟这种情况下,相对于坐稳太子之位,他更希望万里山河不受半点侵害。
可这样一来,他与林慕蔚的关系便紧张起来了。
尤其在绪玉莫名其妙地站到了对方那一边后——林慕昭敢肯定,一定是绪玉对父皇说了些什么,他便更少了些筹码。
林慕昭到承乾宫时,皇帝面无波澜地坐在主位,他一进来,对方便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
林慕昭纳头便拜:“父皇!”
“别叫朕父皇。”皇帝声音冰冷。
林慕昭的额头紧紧贴在地面:“儿臣知错了。”
“残杀手足,只一句知错了事?”
林慕昭顿了顿。
“儿臣愿意自废太子之位,拱手让给三弟。”
他说出这样的话,又岂是真的想让。
如今朝内官员几乎都是支持自己的人,父皇又一向看好自己,就算林慕蔚这次成功保下了南甫城,也不会立刻受到父皇重用。
最好的太子人选,还是他林慕昭。
皇帝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当真以为太子之位非你不可?”
林慕昭微微皱眉。
皇帝这句话有些让他乱了心绪。
他微微抬起头:“……不知父皇为何如此生气?”
听听,他要杀同父异母的弟弟,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已被发现,却还疑惑地问父亲在为什么而震怒。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不是正常的吗?
因为皇帝便是这样的人。
当年夺嫡,如今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就曾让与他夺权的兄弟们一个个“遭遇不测”了。
对于同样心狠手辣的皇帝,林慕昭以为他该明白,这样的皇帝,也只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皇帝却好像被戳中心事一样,登时怒目圆睁,举起桌上的镇纸朝林慕昭狠狠掷了过去。
林慕昭避也不避,任由镇纸锐利的边角划破他的额侧,流下殷殷鲜血。
“逆子!”
林慕昭视线落在地上的黑玉镇纸上,面无表情。
“所以父皇,到底因何而生气。”
皇帝攥着桌案上的信纸,目光紧锁在他身上。
父子俩对峙良久,最后,皇帝仿佛脱力一般,坐回到龙椅上。
他神色略显颓然,语气依旧强硬,隐约带了些失望。
“你如此不顾手足之情……朕往后如何放心把绪玉交给你?”
林慕昭心中一笑。
他明白了,果然令父皇最生气的不是他想残害手足,而是他会对自己唯一宝贝珍视的绪玉公主产生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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