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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薄靳言长眸轻敛,目光越过面前空荡荡的长街,落在前方数条公路交岔口,依旧涌动的人群上。
    “嗨。”
    那头静了一瞬。紧接着,一道清亮的、略含笑意的男声传来:“嗨。”
    如此悦耳的嗓音,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所有人的心,轻轻捏了起来。
    唯有薄靳言那修长隽黑的眼眸里,浮现清浅的笑意。
    “逃出去了吗?”
    就像问候一个熟稔的老友。
    那头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呵……马上。”
    众人脸色微变,欧阳霖又看了一次表:3分30秒。他又看向安岩,然而安岩盯着屏幕,秀气的两道眉微蹙着,显然追踪信号遇到了困难。
    “我拿一样东西,跟你交换活的李熏然。”薄靳言不急不缓的说,语气疏淡的就像在聊天气。
    众人皆沉默倾听,简瑶的心却是一紧。
    他要用什么交换?
    电话那头,背景声响更嘈杂了些。男人“噢”了一声,似乎颇有兴味的答道:“说说看。”
    ——
    以李熏然为中心,方圆数米街道内,警员们几乎鸦雀无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尸骨横飞,抑或局势的奇迹逆转。
    而相距数百米外的路口,骚乱的人群,依旧在快速溃走,一波波冲向拦在路口的警察。这种阻挡几乎是徒劳的,警员们只能拿着刚刚那一家人紧急做出的人脸拼图,目光快速在人潮中检视着。
    很多人在打电话,跟亲友诉说着这闹市□。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长风衣,从一条巷子口拐出来,手里也拿着电话。
    他看一眼前方路口数名警察,微微一笑,又退回了巷子里,对电话说:“稍等。我有另一个电话进来。”
    没人注意到他,他从口袋里拿出片湿巾,仔仔细细抹了把脸,又撕下两道浓眉、胡须,从鼻梁上取下化妆的垫片——原本古铜色的英朗面容,瞬间变得白皙而俊毅。
    他把这些东西往口袋里一塞,重新拿起手机,快步走向警员岗哨,同时对那头说:“抱歉,你可以继续了。”
    他目不斜视的随人潮往外走去,一名警员与他擦身而过,看着他清秀温和的容颜,再看一眼手上的画像,目光又匆匆从他身上滑走了。
    ——
    欧阳霖用手势示意:还有2分50秒。
    薄靳言扫一眼他,淡淡开口:“明天,香港各大报纸媒体,都会报道新晋作家梅君远的变态杀手身份。”
    “他”低笑道:“不错。”
    薄靳言又说:“港人喜欢猎奇,你会成为他们热爱的话题。所有人都会去看你的小说,他们会看到你的才华、你的思想,他们会对你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像之前,被所谓的评论家、大赛评委误导。恭喜你。我想,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
    所有人都听得奇怪,不知道薄靳言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简瑶的心也一点点收得更紧。
    唯有那头的“他”,跟薄靳言一样悠闲淡定,嗤笑一声答:“你在讨好我?”
    薄靳言却淡淡笑了:“不,我在威胁你。”
    众人全是一怔,就听他继续说道:“我们的游戏是公平的,我也不会插手媒体对你的追捧。但如果李熏然在我面前被炸上了天,那我不得不修改一下游戏规则。
    我想媒体一定很想听到,负责这次案件的犯罪心理专家,对于罪犯的画像,尤其是那些深埋在正式简报之下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头的“他”,终于头一次沉默下来。唯有低缓的呼吸声传来,平静,却又深不可测。
    薄靳言却哪里会停顿,行云流水般说道:“譬如你的母亲在幼年时抛弃了你,而你成年之后,猥亵并杀害了她;当然,巧合的是,你在青少年时期,也与家中的其他成年女性保持长时间的乱~伦关系;
    我也不介意告诉他们,你与不同年龄、肤色、性别的对象,以及多种动物,都发生过性~关系。这也许有些超乎他们的承受力。
    不过最让他们失望的,应该是被你文学院退学。媒体炒作的变态天才,原来大学都没有读完……你说如果这些发表后,‘梅君远’这个笔名,将会代表着什么?
    噢,我想你我都清楚,华人虽然都喜欢猎奇,但最接受不了的,却是罔顾人伦道德。你不会成为传奇,你会成为垃圾。人人提起‘梅君远’,想到的都是下~流和肮脏。没人会认真去看你的文字和思想,他们的脑子,只为你的那些龌龊而兴奋。
    无论你我下一轮如何交锋,‘梅君远’这个名字,都会这样结局——成为最世俗的人们,最低廉可笑的一个话题。”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而薄靳言的神色却淡然如常。
    欧阳霖沉着脸,比了个手势:60秒。
    那头的“他”,终于又开口了,带着几分冰冷的笑意:“多么幼稚的威胁啊。”
    众人心头微惊,可薄靳言却打断了他:“是吗?我们赌一把好不好?”
    他突然就伸手挑起了封锁线,越出车辆人群,迈着长腿朝前方几十米远外的李熏然走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简瑶第一个冲出去,拉住他的手,失声:“靳言!”
    薄靳言瞥她一眼,那目光清亮而锐利:“没事,你回去。”看向欧阳霖:“带她退后。”
    欧阳霖也愣住了,先是一把将简瑶拖到身后,让警员护住,同时一个箭步上前,盯着薄靳言,压低声音:“不能过去!爆炸波及范围会很广!”
    薄靳言用眼神示意他退后。欧阳霖静默片刻,一咬牙,退了回来,低喝一声:“拆弹组!”
    拆弹组两人迅速冲出去,往薄靳言身上套防护服和头盔。薄靳言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让开!”已经独自一人,快步走到了李熏然的身旁。
    简瑶被几名高大的探员拦住,整个人都懵了,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灼烫的呼吸声,还有胸膛中混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靳言,你竟然……
    欧阳霖的秒表还在快速计时,她的眼眶阵阵发涩,竟有些不敢看,可又不能不看。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知道他这样一定会赢。
    但是看到他走向炸弹,她的心仿佛也要随之爆炸掉。
    监听器中,终于再次响起“他”的声音:“你不会是想为那个警察陪葬吧?”
    简瑶远远望去,就见薄靳言在李熏然身旁蹲了下来,把手机放到了他胸口的炸弹上方。
    “滴—滴—滴—”炸弹定时装置的声音传来,他们听到了,“他”也听到了。
    然后就听到薄靳言轻笑了一声说:“no,我就在炸弹边上,但我不会死。因为我很确信,你不会引爆。因为我了解,‘梅君远’这个笔名,对你而言如生命般重要。还因为,我比你认为的,更了解你。噢……你还有十秒钟考虑,再见。”
    “咯哒——”一声,“嘟嘟”的盲音传来,薄靳言居然挂了“他”的电话。
    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呐呐不能言。简瑶被一个警员护在怀里,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手捂着嘴,她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但眼泪却也滑了出来。
    唯有薄靳言,打完电话,负手站在李熏然身旁,转头望着他们。看不清表情,但姿态倨傲而平静。
    欧阳霖整张脸都铁青了,倒数着:“8、7、6、5……”
    简瑶的呼吸瞬间为之停滞,只牢牢盯着前方的他,清俊挺立的身影。
    “3、2、1!”
    ……
    长街四处,一片寂静。
    唯有薄靳言的唇畔,慢慢浮现一丝浅笑。
    顷刻间,所有警察欢呼尖哨,掌声雷动。
    没有引爆!“他”真的没有引爆!
    每个人的脸都变得兴奋,旁边的警员松开了简瑶,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拆弹组、救护车、根据安岩锁定的信号范围立刻出击的小组……
    人潮汹涌里,简瑶的眼眶瞬间潮湿,看着薄靳言如同闲庭信步般朝她走来,眼中有愉悦而得意的光芒。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子就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薄靳言也几乎是立刻搂紧了她。那双臂似乎比平时更加用力,牢牢的将她箍进了怀里。她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到那熟悉而温热的气息,整颗心就像是要跟他溶在一起。
    ……
    一小时后。
    夜色嘈杂而喧嚣,薄靳言牵着简瑶,站在救护车旁,看着重度昏迷的李熏然,被担架抬了上去。
    “初步检查身体过度衰弱。”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其他情况要到医院详细检查后才清楚。”
    简瑶含着泪点点头。
    救护车远去了,道路依旧封锁着,警员们依旧在忙碌。尽管今晚他得以逃脱,但是警方救出了那一家四口以及李熏然,已经算是重大突破。而经此一役,他留下诸多线索,所有人都坚信,离破案不远了。
    夜色已深,一名警员开车,送薄靳言简瑶两人先回酒店休整。
    警车在繁华都市的车流人群中穿行着,薄靳言靠在座椅里,握着她的手,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简瑶盯着他的侧脸,心情一阵酸涩难言。
    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拿舆论在威胁1号。以为他极其自信,甚至还敢以身涉险,只令他们叹为观止。
    可是只有她清楚,薄靳言分明是必须这么做。
    因为1号要的是他,要他成为自己的伙伴,所以一定不会看着他被炸死。薄靳言只有押上自己,才会稳赢不输,确保保住李熏然的命。
    可是,尽管她刚刚也确信,1号一定不会引爆。
    但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这么难受?
    ——
    同样清凉而不平静的夜色,笼罩着整个香港。
    某片闹市区,某条路边,一辆黑色凯迪拉克,静静的停着。
    不知停了多久,一个身穿西装、身姿优雅的男人,从人流中走出来,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他往后一靠,解开了领带,似乎极为疲惫。
    “是,先生。”前排的司机应道。
    轿车开出了闹市区,上了半山。这里灯光别墅林立,是香港最贵的富人区之一。
    男人面带微笑的下了车,保全人员为他推开别墅铁门:“先生好。”
    他不急不缓走了进去。
    别墅灯火彻夜不眠。
    男人坐在客厅的奢华沙发里,拎着瓶红酒,一个人慢慢喝着。电视里播放着今晚连环杀人案的直播报道,画面里警员们身影忙碌,而薄靳言和简瑶的身影,就隐约出现在其中。
    男人一直噙着笑,看着看着,忽然就没了笑意。
    “砰——”一声,酒瓶被他砸在地上。他霍然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慢悠悠的走向了内室。
    穿过几层屋门,到了最里的房间。这是别墅的密室。他推开厚重的金属门,哼着歌走了进去。
    这是个阴暗的房间,一个年轻男人,手脚都绑着锁链,被束缚在铁栏杆之后。他原本蹲在地上,英俊的脸空洞凝滞。看到男人走进来,他瞬间就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