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斗看着那袋子,问:那你可以继续服药吗?
为什么还能理直气壮的问这样的问题呢,夏油杰心里又恨他又觉得委屈。他把袋子甩到晴斗的脸上:所以,你凑到我身边来,就是为了背着我给我下药吗?
那你会乖乖跟我看医生然后遵医嘱服药吗?
他不会,他不会接受猴子给他下什么精神有问题的定义,但是这并不是晴斗从未进行过问询,从未侧面提过,就直接私自给他吃药的理由。
晴斗自然也知道,所以才在这一刻觉得轻松。他捏着密封袋,抹了一把眼睛,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抹掉: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但是之后,你能继续...继续服药吗?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了,它确实有效的,你自己也感觉得到,对不对?
在晴斗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咒灵围着他,几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他撕碎,所以他依赖的并不是这个人,是他的药而已吗?
短暂而危险的沉默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晴斗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父亲。他又看了一眼夏油杰,接起了电话:爸爸?
是,晴斗,可以的话,请个假回来吧,爷爷他又进医院了,医生说情况不是很好。
他叹了口气,直接挂掉了电话。随后把密封袋塞进了夏油杰的手里:无论如何,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活的快活一些。离你越近,越是了解你的绝望和难过,我没有办法,只能尽可能的帮你保持相对较好的现状。精神好一些,你做工作也不会那么难过对不对?这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的请求,也不是其他什么人给你下了什么病的定义。
捏紧夏油杰的手指,晴斗吸了吸鼻子: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我回来再说,可以吗?每天半颗,请你照顾好你自己。
晴斗转身的一瞬间,房门塌了一大半,他转过头,夏油杰的胸腔还在快速的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而他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该做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要回家看爷爷,也应该好好跟夏油杰道歉。
他没法做比较,但是必须做选择。爷爷那边或许是最后一面了,他不能不回去。
请求你,我回来再说...或者,你跟我回去淡路?起码我见过我爷爷之后,随便你,好吗?
滚。夏油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手心里的密封袋再一次被他丢了出去:带着你的东西,滚。
晴斗捡起地上的袋子: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只是他的很快注定只是个相对来说的形容词。爷爷的身体很差,一直在ICU躺了四天才出来,医生的预期是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晴斗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只能一直留着陪伴。
病重的时候,身体也会十分痛苦,为了让人轻松一些,他经常因为药物原因而睡着,同时,又有许多前来探望的人。父母忙着招待来客,晴斗就在医院时刻守着,天天吃住都在医院,也很辛苦。稍微有点空闲还要试图给夏油杰打电话,然而对方根本不接。
心力交瘁。他握着还在:嘟嘟嘟的电话,眼神对着窗外的黑暗,心里在想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对方也就是这样,不接电话,也不挂掉,就任由他拨过去,仿佛这电话被夏油杰丢在了没人知道的角落。
晴斗....
他猛的回过神,挂掉了电话,凑到了床前:爷爷?
晴斗,不开心吗?是因为爷爷吗?
他点了点头:嗯,不开心。不过不完全是因为爷爷,毕竟爷爷你还在嘛。还有...因为夏油先生。
愿意和爷爷说一说吗?
愿意的。是因为,夏油先生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如果不好好治疗的话,我害怕他会继续伤害自己,所以背着他给他服用了药物。我回来之前,夏油先生发现了这件事,他.....很难过,我伤了他的心。
爷爷有些凉且有些水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么,晴斗后悔吗?
后悔吗?他想了很久:后悔,我应当一开始就告诉他。他真心实意的信任我,对我也很纵容,把我当做他唯一的朋友和弟弟,我们认识之后,很多事情他都听从了我的意见。如果再来一次,我应该好好告诉他,他未必不愿意配合。而且,这个药物是有副作用的,擅自给他服药是很危险很糟糕的行为,他的工作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我害死了他。
爷爷的眼睛不太看得见了,他看着头顶的灯,那只是一团模糊的光了,叹了口气:晴斗,做错了事情就去祈求原谅,后悔了就去更正你的错误,无论结果如何,不要怨恨夏油先生,也不要无止境的自怨自艾。他才是决定这件事的结果的人,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你都应该接受。你还很小,有很多可以修正的机会,要去做正确的事情,做不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随后,老人家转过了头,他看不清孙子的脸,但是听得到他的抽泣声:晴斗,请叫你爸爸妈妈过来吧,你们都还有要做的事情,爷爷不想拖累你们了。
爷爷?
快去吧。
一家人围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没有叮嘱太多东西,他只是诉说自己的感受:我现在很累,这一生我过得足够好了,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无愧于任何人的。我希望你们也有这样的一生,不要对不起自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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