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不知道白兰地情况如何,他只知道,再待下去,不等千穆来找他,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终于。
第十一天的上午,他得到了解脱。
彻夜未眠的金发男人双目通红,额角和拳背青筋凸起,缓缓抬头时,过于恐怖的形象将来人吓了一跳,缓了缓,才顺利传达命令:“自己绑上眼睛,出去。”
降谷零冷漠地照做。
心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他离开审讯室,坐上了一辆车,辗转数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他被推下了车,略带青草气息的风扑打在脸上。
久违的冰凉让他清醒了一点,只是一点。
真正完全地醒来,是有一只手贴上他的背。
被触碰的地方,其实也是冰凉的,但微微直起身的金发男人能感觉到,有温暖源源不断传来。
无需交流,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对方轻轻推了他一下,手并未收回,以此引导他正确的方向走。
降谷零每走一步,心里都会轻松些许。
他又嗅到了雨水的气息,四周的空气是湿润的,脚下踩过的土壤也有些微湿滑,很远的地方才有树叶摩擦的窸窣声。
他们似是缓步走过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了数层台阶,走到遮挡住细雨的一座建筑前。
是,教堂吗?
好像听到了钟声。
即使不信教,降谷零仍被悠扬清脆的钟声清扫了残余的情绪,他淡淡露出微笑。
如果这是友人为他选择的安息之地,他会故意抱怨一句怎么不选个热闹点的地方,有点纪念意义的也好,随后给笨蛋一个拥抱,自己欣然走向死亡。
他的终点就在这里。
悲伤吗?不甘吗?痛苦吗?
不。
只是,有一点无所谓的遗憾而已。
降谷零与那些家伙老早就说好的约定,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没能赶上毕业聚餐。
没能参加班长和娜塔莉的婚礼。
以后又只能六缺一了。
“对不起。”
他低声说。
友人没有回应,又轻轻推了他一下。
降谷零往前走出一步,撞到了一扇颇沉的门。
身后的友人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他只好自己抬手摸索,用力把沉重的木门推开——
“砰!”
“砰砰!”
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飘飘洒洒落到呆滞的金发男人头顶和肩头。
降谷零愣了三秒钟。
又有什么“东西”,在他空荡的心里炸开了。
他不敢置信、应该说完全忘了思考地扯掉遮眼布,白茫茫的光,刺痛了他瞬间睁到最大的双眼。
一步跨进的建筑是教堂。
目光穿过连排却无人坐的座椅,神父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男一女两位新人。
魁梧高壮的男人不习惯地穿着黑西装,挺胸收腹,极力让自己更帅气一点,他胸前夹着的玫瑰,与新娘纯白头纱上的装饰是一对。
相对于新人,穿正经白西装的伴郎们却是一点也不正经。
在降谷零头顶炸开的是礼炮。
可能是见他进来半晌没说话,有点尴尬的伴郎一号说:“我就说这个主意不太好吧,明明是班长结婚,没必要给迟到的伴郎炸礼花。”
有点尴尬但表情严肃的伴郎二号说:“阵平,有没有考虑过是你炸歪了的问题,全糊零脸上了……嗯,毕竟你只有一只手。”
“关我什么事!”
“那边摸鱼的后面迟到的!快过来了快过来!”
伴郎三号——其实和新人们在一起,但坐着轮椅被挡住了——远远看了一眼,忽然面色大变:“不行不行不行重来!零还没换衣服!小千穆怎么回事,不应该让零洗个澡洗个头洗个脸再过来吗?”
“零别傻了,赶紧把衣服换……啊,呀,哎呀!”
降谷零什么也听不见。
他就这么愣着,眼泪无知无觉地涌出,他望着所有人。
不对,前方的视野只有五人,还差了一个。
他呆呆地回头。
“看反了,看前面。”友人从他身后走上前,顺手把他的脸转回前方。
和伴郎团一致,红发男人也穿起一身白色的西装,微卷的长发被他简单地束成马尾,落在身后,竟比胸前的红玫瑰更鲜艳。
千穆笑着拍拍哭成傻逼的笨蛋的脸,拍到一手的泪,仅此一次,不嫌弃。
真惨。
算了,哄一哄:
“好啦,不哭哦。”
“大家都在等,就差你了,零。”
第163章
有一个深得验证的真理是这么说的。
当情绪崩塌泪水稀里哗啦时,被旁边的人一哄,不但不会平静下来,反而会哭得越厉害。
即使是降谷零也不例外。
事后降谷警官反应过来,肯定会恼羞成怒,想要穿越回来把这段没出息的过去抹除——然而他现在还呆呆愣愣不在状态,当着朋友们的面丢脸也是……嗯,理所应当的嘛。
千穆说:“怎么能叫丢脸呢,多不好听,这明明是真情流露。零啊,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了,恭喜你哦。”
为了应景,他把手套换成了白色,好好的白手套没拍几下就变得湿哒哒。
故意把人弄哭又假意哄哄的恶毒反派不动声色挪开手,往警官还带着审讯室残留怨念的马甲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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