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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笑的皮囊下,流淌着浑浊的淤泥。
    “源千穆”的构成部分早就发生了改变,他是他也不是他,死亡加给他的那一丝勇气,也替换不了根深蒂固的本质。
    他回到了家乡,见到了家人。
    因为想要细致将他们收拢,却又无处可放,他就把他们轻轻放在了心间的丝网上。
    一根丝线虽然只承得住一丝力,但数量足够多,编织得足够细密,就能将这些人的重量全部支撑起来——只要他们听话地待着,不要乱动,等待他空洞填补成平地,就永远不会有像自己那样,坠落而亡的一天。
    看到剧本里Gin和贝尔摩德的结局时,丝线没有断掉,因为他早有预料,这两人也很乖巧,不会擅自跨离安全范围。
    看到沦为路人角色的萩原研二再次陷入死亡结局时,丝线悄无声息断裂了一根。
    看到松田阵平一次又一次始终听不进人话,甩甩手就想把命抛掉时,第二根、第三根丝线也断掉了,直至此时,还只有细微的声响。
    不多时,内心世界突兀迎来翻天覆地的巨变。
    起因是一个炸弹犯。
    早在多年前就能随意处置掉的小角色,却总是凭借剧本的庇护苟且逃生,用自己的愚蠢行为,不断撬动他人的……命运。
    千穆看到了。
    脑中厚重的剧本刷新出了事件的后续,仿若对他的紧张提醒。
    炸弹犯将要再度充当未来重要事件的导火索,下一次,轮到幸运的降谷零来当遭殃的倒霉蛋了。
    确实,降谷零一直很幸运,当过主角的他跟那些路人命格不同,被套上炸弹项圈也大概率不会死。单纯为了报仇,还有无数保证炸弹犯不死,却比死了更难受的方法。
    但是。
    但是。
    ——为什么要赌这个毫无意义的概率呢?
    ——不确定的因素有必要存在?
    从死寂中蓦然断开的第一根开始,丝线崩裂的脆响频繁传出。
    黑暗深处的丝网开始动摇,不再稳固,似乎随时会载着网中的数人断裂坠落。
    千穆觉得太好笑了,将不定因素抹杀的代价,他又不是付不起,也就是之后,要把流逝的快乐补回来的时候,降谷零可能会哭得比较可怜。
    他厌恶远离了自己的【危险】。
    所以他愉快地把不定因素炸没了,一丝痕迹不留,毁得干干净净。
    然而,断了好些根线的自己,好像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不妙一点。
    趁拼凑完整的躯壳还能维持,千穆立刻离开了,省得眼睛里看到的是争论谁更白痴的白痴二人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这两人死法统一的尸体。
    虽然就近听他们说相声填补缝隙,方便又有效,可有个敏锐的白痴在现场,他还是走远点好。
    躺下休息期间的不适可以径直忽略,事后遗留的“一点影响”,由于已经回到了家,顺理成章变得“没有影响”,千穆从而默认这件事不必被人知晓,知道了也没用,只是为并无大碍的自己白担心一场。
    他很好,这次的反噬比上一次轻松了太多,还因为温暖过剩的缘故,带温度的记忆没能被全部抽走,如昏暗潮水覆没而来的灰白记忆中,意外地多出了些许亮光。
    ——红发男孩亲密地贴近三年后就会把他抛弃的父亲。
    ——大手紧紧抓住皮肤已显苍白的小手,触感理应是温暖的,但实际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冰寒,止不住作呕的恶心。
    记忆涌现时,现实中的男人还坐在贝尔摩德的车上,他并未抬手紧捂住口,不再惨白的面庞上,表情没有变化,他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毕竟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也是因为,心口泛滥的作呕凉意忽然消退,借由这个片段,千穆想起了有所关联的另一段过去。
    于是,脑中的画面切换成了黑发青年眨动的蓝眼睛。
    上身是统一的蓝色制服,青年下巴上还没有留胡茬,嫩成高中生的脸一本正经。
    刚为小时候的自己做完毫无说服力的辩解,略显尴尬地将视线摇晃,忽地摇到了寡言少语的“他”这里来。
    ‘不要光揪着我说,再这样,下次去藤原老师家玩,我就不给你们做饭了——啊对,都在分享童年,千穆还没说话,你们就不好奇吗!华国那边的玩法,应该跟我们很不一样吧?’
    ‘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什么,这比你用忘记了当借口更真诚……我相信无论国别,没有七岁小学生会整天乖乖在家学习不出门!零你们信吗?’
    ‘不、那个,都说了是当时不懂事……!而且我们那儿没有熊,还是比其他森林安全一点,那栋小木屋也挺结实的……哎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啦,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哦!’
    “……”
    “呵……”
    用青涩脸写满局促的诸伏警官太有趣了,混杂在黑白画面中出现,更是尤其显眼,所以千穆忍不住笑了出来。
    驾车的女人隐晦地向后探查,看到的仍是一个神情轻快,眉宇间不见丝毫痛楚的男人。
    他顺势想到了,安全又隐蔽的地方懒得再找,如果这么多年过去,小木屋还健在,那他就去诸伏景光提到的小木屋好了。
    好歹跟贝尔摩德说的是,他要玩与朋友联络感情的游戏,撒谎不太好,那游戏还是得玩,只不过,要单方面提升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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