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可以因为挚友还活着就松下一口气,寻求解脱般迎接命中注定的死亡。
但他忘了。
有人把他的命当命,那个白痴已经救过他一次,还要来救他第二次。
……而他都做了什么?
松田阵平麻木地回想自己三年来所做的种种,从疯了一般自虐身体,到就发生在刚刚的自我放弃,寻求那所谓的——解脱?
他有个屁的资格解脱。
他的命是源千穆救的,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有这么软弱废物颓然无助吗?
松田阵平从未有这般清晰地意识到:
——我不能死。
——为了那个白痴源千穆……我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这捧抱薪救火的枯草被逼到极限,总算丢掉了他那些愚蠢的念头,燃起了自救挣扎的求生欲。
“……松田警官?”
头顶响起男孩疑惑的声音,松田阵平猛地搓了自己几下,把僵得能但菜板的脸恢复到正常状态,七岁小男孩都没怕,他在这儿犯的都是什么病。
“啊,柯南。”
清醒过来后,他从小男孩的语气与暗示中听出了对方的打算。
守到最后一秒,看到大部分提示后剪断线,推理出第二个爆炸地点。
以炸弹犯的智商,根本编不出能同时难倒在场两个人的谜题,他们都有这个信心。
松田阵平根本不去考虑猜不出答案的可能性。
没有这个可能。
他必须活下来,去抓平时瞧着机灵,关键时刻傻得不要命的家猫。
毕竟——除了他,还有人能凭借直觉,轻轻松松地抓到那只傻猫吗?
松田阵平和江户川柯南没有明确的交流,配合却更加默契。
“松田警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真的很想知道,克托尔顾问和……”
“哈,柯南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多猜猜?”
试图借题发挥混情报的名侦探悻悻,演戏的同时继续腹诽松田警官小气鬼。
两人成功把窃听这里的炸弹犯骗过,得到暗号的前四个字母后,顺利将答案破解。
悄悄把地点告诉目暮警官后,江户川柯南很高兴,刚想转头跟并肩作战的好警官说两句——
“松田警官人呢?!”
名侦探目瞪口呆,这才眨眼功夫,人又不见了??!
松田警官一点没有同伴情,竟然就这么潇洒利落,把可怜无助的他丢给了化身狂怒大猩猩的伊达警官!
第二次了啊!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小伙伴了!
就在名侦探顶着无奈的死鱼眼,被迫应付伊达警官和其他警官们的狂轰滥炸的同时。
黑发警官原本只能说“优秀”、尚在人类可操作范围内的车技,已然攀升至远超车神研二的水平。
从晚辈那儿抢……借来的车,在道路间飞驰出残影,气势汹汹,迅疾如某个男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大吼。
松田阵平在开车的间隙匆匆瞥了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三十六分。
离“晚上”还早,可是来得及吗?
他不知道。
那个恶劣至极的混账会不会还是在骗他?
他不知道。
但他还是要去,不能拖延一分一秒。
浑身被急躁覆盖的男人眉头紧锁,牙关咬得更紧,眼里的火光像不断被狂风刮动,摇曳得不成样子,随时可能熄灭。
从东京铁塔到前杯户购物广场的过程,没在他心里留下印象,他好似眨眼间赶到了,又在恍惚中,从严密排列的围堵间找到了能把自己挤进去的缝隙。
时隔三年,松田阵平终于真正地踏入了这片广场。
和想象的不一样。
和记忆却有大半的像。
他无心关注一旁的平地里为何会多出数层高的建筑,虽然只有泥坯,里面只看得到向上的楼梯,没有任何装修,但至少一个月前就得开始动工。
他就呆呆地停下脚步,仰望面前安静的摩天轮,有一节吊舱停在最高处,其他所有舱体都停滞不动,只有它在微微晃动,不是因为风。
现实变成噩梦,噩梦再度轮转回了现实。
又是那可恶可恨的、刻骨铭心的72号吊舱。
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这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工具,就算要拆掉吊舱里的炸弹,他也得上去——可是做不到?
松田阵平空洞的眼底闪过被欺骗的茫然,甚至已经无力去愤怒了。
忽然间他回过神,疯了一般冲向摩天轮旁的调控室。
调控室的门上了锁,仍被他一脚踹开,黑发男人披着痛苦所化的阴翳看向控制台,控制台只剩被炸到稀烂的残骸。
松田阵平能轻松拼凑起散乱的零件,却没法将坏得彻底的机器复原。
他瞪着这一地狼藉,气血翻涌到喉间,最为厌恶的无力感几乎要顺势爬上心口,侵蚀他烧得滚烫的四肢与肺腑。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已经赶到这里了……”
不,不行,还不能放弃。
松田阵平几下翻出调配室柜子里的剪刀,又冲出去,朝着巨大的摩天轮。
他两手抓住摩天轮前紧闭的护栏,一撑便翻跃而过,跳下来的同时把西装外套也脱下来丢了,这架势无需质疑,他真的打算徒手爬到摩天轮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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