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与以往露出过的笑容,截然不同的笑。
是的。他注意到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堪堪高立而起的防线,似乎随时会崩塌,毁掉下方努力至今,绝不容许被破坏的心血——
但,只要保证不会坍塌就行了吧。
千穆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以此为基础,抗拒危险,畏惧死亡,天知道或许存在的底线能起到什么作用。
自私自利者只会做利己的选择。
与主角团的交集是计划外,可既然已经甩不掉了,那维持这样的状态也不错。
至少,在像这样的时刻,他的心情总是不错,而好的心情也是延续寿命的保证。
——嗯,的确只是利益抉择,与他的个人想法无关。
飞快理顺了逻辑,千穆面上的神情更自然了。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把自己从沙发里拔出来,挪着步子往外走。
正在舞台中间闪耀的麦霸萩原研二唰地扭头:“小千穆你去哪儿?”
“坐累了,出去透透气。”
“我和你一起?”诸伏景光作势跟着站起来。
“不用,你们继续唱,包厢时间不是只有一个小时了么?不要浪费,我等下就回来。”
“哦那好吧,你自己慢点啊,别忘记包厢号找不回来了。”
对于这种蠢话,千穆直接屏蔽,自己出去了。
他的确是出去随便逛逛的,包厢里太闷,坐久了确实不太舒服。由于KTV内始终有些散不掉的烟酒味,他干脆下了楼,在商场里一层层往下。
换成两个月前,千穆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人流巨大的商场,里面有太多他不想看见的东西,太过危险。
现在千穆的心理阴影有了明显好转,不直接接触就不会有什么反应,这一点他却是隐藏得极好,还在小心翼翼防范周围出现尖锐物体的主角团浑然不知,他当然不会去提醒。
扶梯到了二楼就下不去了,一楼的自营卖场正在重新装修,入口和出口都被封锁住,不让外来者进入,下午他们路过时看到的那几辆大卡车,应该搬运的就是卖场里的货品。
千穆本已打算原路返回,可当他的视线无意间越过电梯扶手,落于一楼的中庭。
放置在一楼中庭吸引顾客的艺术雕像,被一块黑布粗略地盖住,从他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几个铺面,铺面外也都被防灰的黑布罩住,将店内的情景匆匆遮掩。
店门外的瓷砖地面大量铺盖着装修时落下粉尘,即使隔了两层楼的高度俯瞰,也能看见留在上面无数凌乱的脚印。
但此时楼下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
千穆的眼神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上到了三楼,拐过弯就是通往四楼的扶梯,可这一刻,他意外地犹豫了几秒钟。
一股无缘无故的不安感忽然浮现,千穆侧身避开后面上来的人流,走到扶梯旁的玻璃围栏边,再往下看了看。
这次转身,他没有管扶梯,快步向前找到了消防通道,从这里重新下了两层。
消防通道内,通向一层的门自然也是锁死的。
千穆抬头望去,摄像头攀爬在楼道顶部夹角中间,镜头处一片漆黑,没有闪烁的红光。
监控没有在工作。
“砰——!”
他直接踹开了挡在面前的消防门。
商场内的嘈杂音乐和人声盖过了底部的重响,即使有人听到,也会默认是装修时的噪音。
红发青年如此无阻碍的进入了一层,走在不会被楼上之人看到的死角中,矫健似一只习惯于黑暗中警觉行走的夜行生物。
随便掀开遮住店面的黑布一角,店内的装陈一切如旧,商品几乎都好好地放在货架上,脚印只在店外徘徊,不曾延伸进店内。
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千穆稍稍用力,搬开了堵在一家看似平常的钟表店门口的装修器材,他进到里面,借着手机的光环视一周,穿过昏暗下仿佛彻底失去灵魂的玻璃展柜,走向了一个角落。
嘀嗒、嘀嗒……
钟表指针还在有条不紊地转动着。
千穆绕进一个大概是仓库的里间,在货架前同样一片狼藉的地板间,摸到了一点怪异的凸起。
他扣住微翘的凸起轮廓,用力一提——
钟表店的地板之下,还有一个仓库。
借着一点微光隐约可见的是,这个仓库可不小,准确的说,这里大概是整个卖场的地下仓库,已经在此隐藏了不知多久的时间。
地上的普通商品没有运走任何一件,真正被匆匆运走的,大约是堆放在仓库里的一些特殊的“货物”。
阴暗到冰冷的空旷仓库内,充斥着一股陈旧腐败、令人作呕的气息。
千穆几乎是立即抬手捂住口鼻,瞬间冰冷起来的表情难以遮挡,微微战栗的瞳孔尽显厌恶。
他其实没有嗅到什么明显的味道,也没有亲自动手去搜寻四周的痕迹,但心头的不适感,已经告诉了他“货物”会是什么。
虽然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可时刻敲击胸膛的不安竟还未退散。
到这一步,千穆面上的神色已经足够难看,甚至不知怎么被怪异的心理作用影响,他竟忽然觉得有些冷,手指关节不自禁地僵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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