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再次向里面走入，阴冷之气愈发浓重，却又在五人迈步主殿的刹那消散干净。
    殿内破损极多，风声于缝隙里呜咽不停，偶尔透进几丝月光。
    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瞧不真切。
    但随着第一缕绿色光芒的乍然出现，神殿里骤然亮起，五道明艳的绿色光柱团团散发出耀眼光芒，给本就诡异的神殿，蒙上深厚的鬼屋滤镜。
    言稚紧张地抖了下，八爪鱼般地缠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小师弟身上。
    江聿为沉默了半晌，看着言稚满溢绿光的脸，无声别开脸。
    侯时弈正对着镜子观察自己发光的绿脸，“会发光的脸很酷的，好吧！”
    言稚懵懵的：“嗯？”
    她缓缓把脑袋从小师弟胸膛处拔出，从他望来的瞳孔中，清晰看见发绿的自己。
    言稚：“……”
    她悄悄眨了下眼睛，从八爪鱼姿势换成一手捏住小师弟袖子的状态，没敢真正松开。
    江聿为顶着发光的绿脸看着自己害怕到极致的小师姐，忽然觉得，修真界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殿中破损的厉害，很多东西已经残破不堪，化成土块堆叠在脚底。
    众人视线尽皆落在神殿最中央处的高大铜身像上，目所能及的估算来看，这座神像约莫三四米的样子，矗立于正中。
    法身是很明显的女性形象，面容悲悯，长眸半阖，悠然垂下，神情微妙注视着脚下匍匐的信徒。
    只是所有的和谐，都被一道裂口磨灭干净。
    神像自下颌开始裂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口子，横贯右侧，自下向上看去，狰狞而恐怖。
    百里衔青伸出手指，在神像前端轻轻擦了一下，“最近可能有人来过这里。”
    按照破损程度，这里最少也有数十年无人使用祭拜，但灰尘却只有薄薄的一点。
    鹿潇雨把脸凑近神像后面的高耸石碑，过了会，发现一张脸照不清，又招呼来侯时弈——
    最后，五人齐齐把脸贴过去，在一片绿油油的光芒下，努力分辨上面的镌刻痕迹。
    这是块约有一人高的翡翠原石，上面用笔刀雕刻着人名。
    鹿潇雨读了几个，狐疑起来：“怎么感觉都是姑娘的名字。”
    言稚与小师弟缩在石碑最尾巴处，忽然开口道：“这里有个人名，叫姜音。”
    几人迅速凑过来，盯着姜音的名字去看。
    过了片刻，百里衔青微微蹙眉道：“是姜夫人？”
    神像后设置石碑，雕刻每任殿童名字，却也合理。
    言稚伸出好看白皙的指尖，微微抚摸姜音名字，视线上移稍许，好奇问道：“你们说上面这个楚玉嫣，有没有概率是衡水派的那位楚长老，楚时和的生母。”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没有事实依据，几人把名字看了一遍，就开始在神殿中找寻别的地方。
    鹿潇雨迅速瞄准殿中的一座半人高大丹炉，琢磨着能不能搬走。
    她摸了两把，“我觉得这丹炉挺不错的，咱们扛走呀？”
    要是里面有好材料的话，她想融了加在小师妹的小丹炉里，丹炉的炼制材料实在是太难找了，而且价格好高……
    仿若隐藏的开关被骤然打开，几人恍然，顶着绿脸开始漂移在神殿各处，东翻翻西掏掏。
    倒是鹿潇雨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向神像矗立的方向看去，怎么觉得刚刚有道阴冷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言稚摸出飞天寻宝鼠，霸天叽叽两声，给言稚指了个方向。
    下一秒，声音响在脑海——
    【哒！龙傲天超强气运卡已启动！】
    话音落地，言稚迅速以左脚拌右脚的姿势，卡飞出去。
    跟在身边的江聿为：“……”
    脸着地的言稚：“……”
    言稚缓缓爬起，面无表情地来到自己卡飞出去的地方，半晌，她从地上掏出个木质盒子。
    上面的锁早已腐朽，用手轻轻一别就能打开，言稚打开，把盒子凑到小师弟冒绿光的侧脸边缘，踮脚去瞧。
    是一截泛着淡淡粉色的蜡烛，还有张纸条在其中。
    [点燃在殿娘娘神像前，诚心许愿，殿娘娘即可完成您的愿望]
    蜡烛拿出的刹那，百里衔青忽然望来，蹙眉不语。
    侯时弈也好奇地挪过来，直接施了个引火诀点燃。
    言稚：“……”
    江聿为：“……”
    百里衔青：“……”
    百里衔青无奈开口：“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闻到一种让人微微作呕的味道，勾起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侯时弈唏嘘道：“神殿都爱骗人，我没进入修真界的时候，都吹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言稚震惊起来：“师兄还进过神殿呀。”
    侯时弈忽然含糊起来：“为了吃饱饭嘛。”
    他小时候都是长在凡俗届，没爹没娘的，吃不饱饭，也没觉醒种族传承，只有点时灵时不灵的细微法术，每天都靠吹牛来混饭吃。
    侯时弈摆弄着手中的蜡烛，不大信：“我说想知道姜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它还真的能告诉我吗？”
    时间静静过了稍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侯时弈留给三人一副“你们看吧，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接着去找别的东西。
    百里衔青蹙起的眉心却没有松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同一时刻，鹿潇雨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普通灵火球，丢进空荡的丹炉中，刹那间，神殿内仿若灯火通明。
    她不知道这个丹炉是什么材质，能不能承受住异火的高温霸道，先浅丢个普通火球试试。
    众人在火光中眺望四周，这时才骤然发现，神殿周围画满图案。
    微微发灰的墙面，布满颜色浓烈，姿态诡异的连续壁画。
    第一幅图是位身着白裙的女子降落在被赤焰包围的渭水镇，用灵网拦住漫天火势。第二幅图是她兴建城镇……第十幅图是她开山收徒。
    第十一幅图是她羽化飞升。
    第十二幅图是她的弟子在密林中举行祭祀大典。
    第十三幅，也是最后一幅图，则画着她的弟子兴建神庙，百姓祭拜。
    言稚下意识看向殿中破损的高大神像，忽然嗓音有些微涩地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神像，并不太像第一代的殿娘娘，反而更像她兴建神殿的那位弟子。”
    壁画虽识别不出详细五官，但身型气质总能识别出细微差距。
    第一代的殿娘娘明显看起来，很有种飘逸的仙气，且身量高挑纤细。
    但正中的神像，明显不像第一代的殿娘娘，尤其是身上的衣服，从第一代的白色换成了浓烈不详的黑色。
    百里衔青视线从鹿潇雨面前的丹鼎上收回，顺着小师妹的话看向正中神像，平静道：“像是邪修。”
    “神像就能看出来？”言稚好奇问道，准备开始闭眼睛瞎夸。
    百里衔青表情有些莫名，顿了半晌后才说道：“倒不是神像，是我闻到了一点味道。”
    他看向侯时弈手中的淡粉色蜡烛：“这是人油蜡。”他在魔族时候见到过几次，是取将死之人还剩最后一口气时，将其投入高阶灵火里，焚烧至只剩一碗樱花色的油水，凝固成蜡。
    侯时弈：“哕！”
    他又看向鹿潇雨面前的丹炉，“这个丹炉里也有人油味，可能做过焚烧炉。”
    鹿潇雨：“……”
    言稚：“……”
    她抬眼看向江聿为，露出期待神色。
    江聿为沉默伸出一条胳膊，言稚再次化身八爪鱼，抖了抖身子，不敢再松开。
    “这是魔族玩法吗？”言稚看着垂眼注视地面众生的高大神像，头皮发麻。
    “不太确定。”百里衔青蹙眉道。
    这些东西魔族里确实有变态玩，但他总觉得不单是魔族那么简单，魔族玩忽悠百姓的信仰会被人瞧不起的，会被打上大傻逼的标签……
    几人很快又想到别的地方，言稚：“那这姜夫人——”
    她没说下去，莫名想起了来到邱家时发现的神道接享殿，再接庙宇的可怕设定。
    庙宇在后，享殿在前，邱家里的人岂不都是祭品的存在。
    而且她听说邱家原本的祖宅并不是在这里，是发迹后才搬迁来的……
    言稚又抖了抖身子，没敢细想。
    百里衔青说了蜡烛和丹炉内有人油味后，几人总觉得过不了心中那关，鹿潇雨过去开窗，准备将里面的灯油味散去些。
    她托腮看着窗外夜景说道：“你说我们晚上要是从这神殿里溜走会怎样？”
    说完，她忽然又觉得背后一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再次浮现。
    江聿为淡淡道：“大概率喂野兽吧。”
    妖兽很多都是昼伏夜出，他们白日里不算深入密林，又有鹿潇雨外放灵力，单独妖兽忌惮异火没有上前，只隐匿在山林。
    但他确实隐约察觉到山中有几道蛮横的高阶气息，三四道是七阶，还有一道已经无线接近八阶。
    虽然即使对上，他和百里衔青应当也能带着五人不缺胳膊少腿的离开，但他们两个并不是很想打……
    对比于外面极大可能面对的妖兽攻击，还是这里好——
    江聿为看了眼已经铺好被子准备养神睡觉的言稚，装作不在意地走过去。
    言稚感动道：“小师弟你真好。”知道小师妹晚上害怕。
    江聿为坐在她身边，告诉她睡吧，他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