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瑶瞪大了清凌凌的双眼:……可我还没同意您老人家可以喊我“瑶瑶”啊?您老人家真的在乎我给不给你机会吗?您老人家难道不是已经在争取了吗?
顺圣仙人看着怀中女子这隐隐控诉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大好。
他本也没指望这一番剖白便能让自己得到沈依瑶的芳心——但他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挑明一切,不然,他在沈依瑶心中,永远都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季家家主,别无其他可能。
……而就目前情况来看,他又不是毫无机会。
顺圣仙人那宽大的衣衫下,臂膀松了几分,这回,总算是让沈依瑶暂时脱离了他的桎梏。
只是,沈依瑶可能还没有察觉,她周身已经沾上了他的灵力的味道。
顺圣仙人玩味地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十分与众不同,像是一朵孱弱的花蕾,对着那唯一的观赏者,渐次彰示着他的独树一帜的美。
不过,这孱弱的花却忽然蜷起他娇贵的蕊瓣,面色一凝,忽又拉起沈依瑶,将她护在身后。
仰头看向那屋脊,右指轻弹:“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做梁上君子的嗜好。”
沈依瑶这回没有挣扎,屏息凝神,与顺圣仙人一道看向那屋脊处。
原本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屋脊周围,却泛起水波一样的纹路。
“……淳奚仙人。”
沈依瑶有些气虚。
虽然已经做完任务,但她每每见到淳奚仙人仍是情感复杂——尤其在此刻,她刚刚被人表白后又撞见曾经的师兄如夜游神,竟生出几分尴尬难捱的感觉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淳奚仙人一跃而下,两袖一挥,两道深眠术法便没入两侧的房间之中。
如那天山上矫健的雪鹰,落在这一片庭院之中。
雪鹰降落,从来只为了寻找猎物。
在天山派里,他们已经将一切挑明,现在又在莲台宗的地盘里,淳奚生知安行,头脑总不至于不清醒……
沈依瑶心中条分缕析,可淳奚仙人却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玉龙冰魄!
顺圣仙人神情一凛:他来到这莲台宗后,便将此物交予元悌仙人,方便他为补天大阵统一调度,此物为何辗转又回到淳奚仙人的手中?
淳奚仙人淡淡开口:“这是本尊与元悌仙人交换后所得——此物,指引本尊来此。”
他手中的玉龙冰魄散发着淡淡的银辉。
顺圣仙人不关心淳奚仙人付出何种代价,他相信,元悌仙人不会耽误这补天大典。
同样,他也坚信,淳奚仙人绝对不安好心。
两人沉默相对,气势各不相让,全神贯注。
顺圣仙人已召出八卦阵盘,淳奚的本命剑也蓄势待发——他已经修养完毕,更做好一雪前耻的准备。
只是……他看向那顺圣仙人护着的女修。
这是他在纯粹清醒且冷静的状态下,第一次正视这个原本被他视为师妹瑶霁容器的女修。
起先,他只觉得这女修的眉眼虽然与瑶霁师妹只有几分相似,但今日一见,却又不由地将之前的结论推翻。
这个叫做沈依瑶的女修,应该是他这千百年来见过的,最像瑶霁师妹的人了。
连那紧张兮兮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他的瑶霁师妹每次担忧时,都喜欢微低着头,几不可查地蹙着眉,仿佛生怕别人看出她心中焦虑一般。
但又不像——
此刻,这女修正拽着顺圣仙人的衣袖,冲他摇摇头,一脸担忧地暗示顺圣仙人不要与他起冲突。
确实不像——瑶霁师妹是不会对除了他意外的任何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淳奚紧了紧手中几乎想要一招见血的淳奚剑,抵死不想承认,纵使瑶霁师妹在世之时,面上也不曾如此担忧。
淳奚不悦,与之相对,顺圣仙人则对现状颇为满足。
虽未收起手中的八卦阵盘,但他收到沈依瑶关切的暗示,也暂且熄了直接与对方酣战一场的冲动,只道:“哦?这神物莫不是知道本尊今夜要苦诉衷肠,所以特意邀请淳奚仙人前来一观——看来这神物也有八卦的一面。”
淳奚冷脸恼怒:“……巧舌如簧!”
淳奚剑已然出鞘,划破这静谧的夜空。
而此刻,这原本宁静的莲台宗的不起眼的院落里,却传来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
十分反常。
那已经出鞘的淳奚剑停滞在半空,连顺圣仙人也分神循声望向那盘踞在院落中央的粗大柏木。
柏木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排乌鸦停在那里。
它们保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那幽深的眼在月光下更是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来。
拍着翅膀的正是这第四只落在这柏树上的乌鸦,它神态最为灵动,面对三人探究的目光,丝毫没有压力,反而舒展着翅膀,游刃恢恢地打理着她有些凌乱的羽毛。
它梳毛的节奏十分令人愉悦,看不出一点紧迫感。
而沈依瑶他们三人,也在此刻默契地保持沉默与休战状态,只盯着这明显反常的乌鸦。
半晌,梳理好羽毛的乌鸦慢悠悠地开口: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们能打起来,正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呢!”
是人声——这声音,沈依瑶也熟悉。
淳奚仙人亦先一步出声,点出来者的身份:“……琴鸾,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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