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甫和晏青在阵心处画下防御法阵,以免被外界的交战打扰重新修补屏障的进程,两人席地打坐,被晏青单独叫来的慕柯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柳甫瞧了一眼套着人类皮囊的慕柯,微微一笑,神情温和,使人如沐春风,但慕柯面无表情,仿佛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垂眸看着晏青的发顶,时不时挥袖扫开企图爬过来的魔物或者厉鬼。
柳甫似乎是脾气很好,或者是早就了解慕柯这幅对陌生人冷淡的性格,也不恼,在晏青的眼神催促下接过了玄剑。
玄剑被向上一抛,柳甫双手翻花掐诀,灵力缠绕在剑上,使漆黑的玄剑漂浮在半空,剑尖指向晏青。
“只需片刻。”他对晏青说,眼神的坚定背后又透露出些许忧切,抿着唇,掐诀的双手逐渐靠拢,玄剑的剑尖也越来越靠近晏青的双眼。
晏青面容冷静,无悲无喜,眸中全是柳甫的倒影,一举一动都不放过,在剑尖即将触及右瞳时,他忽然说:“柳甫,你会借着这把剑杀死我吗?”
“你在说些什么?”柳甫面上极度愕然,连手都跟着停顿了一瞬。
“如果不是现在,你还会选择在什么时候杀死我?”晏青语气淡然,仿佛这句话里面临着被剑戳穿的危险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按照案例统计规律,当你失控过后,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当然,这些统计数据来自于凡人,我不得不把时间线拉得更长些,可我们已经相识几千年了。”
柳甫原初的神情随着晏青的话语淡去,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一举动透露了端倪,亦或是像他潜意识认为的那样,以晏青的心智,不可能几千年了还猜不透这一切。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后悔过吗?当年桩桩件件是否再次在晏青的心头回旋,勾起记忆中的痛苦?
柳甫越想,胸中种种激荡越难以平复,几近失神,模糊了眼前的晏青的审慎的面容,“……季叠,你误会了什么,你我无冤无仇,以知己论交,我为何要杀害你?”
“我本也这么认为。”晏青看着柳甫逐渐模糊的目光,他似乎并不打算趁着此刻下手,当年他也没有,反在重伤时还陪在赵寒藏身边,在险境之中拉了他一把。
当年他在子皞身边……
“玄奴,去找斯潘塞,他可能有危险!”晏青忽然对慕柯喊道,得令的慕柯并不多问,顷刻化作飞影消失,向大洋彼岸疾驰而去。
柳甫眨眨眼,回了神,目光紧跟着晏青急而怒的表情,唇边勾起一抹笑,“看来我们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你果然很看重他,我从没料到你还会露出如此神情。”
“疯子。”晏青盯着柳甫带笑的眼睛,吐出一句。
“见笑了。”柳甫依旧笑吟吟,玄剑漂浮在两人之间,微微起伏着,目光交锋之间,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却各自确认了心头的想法。
阵法之外刀光剑影,柳甫与晏青一人笑,一人怒目僵持,须臾间,晏青的手动了,柳甫亦随之抬手,磅礴灵力瞬间相击,光芒刺目。
晏青一掌打在柳甫胸口,扰乱他的经脉,一着不慎错失了拿下玄剑的时机,一直控制着玄剑的柳甫以生生承受一击为代价,将玄剑的剑尖逼进晏青,直直插入他的右眼。
可他竟没有趁此机会让玄剑直接穿透晏青的头颅,仅仅只是剜下补天石瞳便收了手,亦或是在晏青的紧逼下失去了对玄剑的控制权,沾上剑主人鲜血的长剑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晏青睁着空洞的右眼,也不顾连心的痛楚和汩汩涌出的鲜血,提剑刺向柳甫,柳甫几个翻滚,直接击碎了两人端坐时设下的阵法,挥袖扫退一个看着眼前的情况还不明所以的弟子,夺过他手中的长剑。
两剑相触,闪出雪亮的光芒,剑身嗡鸣如巨雷落下,长剑相抵,两人的距离也瞬间拉进,目光彼此划过,柳甫眯了眯眼,竟又分出一只手,抓向晏青的左眼。
晏青退剑反手,上身向后倒去,避开顺势挥来的一剑,玄剑向上径直斩断柳甫袭来的左手,可未曾想电光火石之间,柳甫已将补天石抛出,坚石直击阵心,嵌入肉身化作的阵心之壁,破出道道裂痕,不断向外蔓延。
魔渊之内在结界旁肆意游荡的魔物也感受到了结界的强烈震动和出逃的可能,一头撞向阵心之处。
哐——
天地恍惚为之震动。
“晏道君!”在一旁斩杀魔物的长白掌门接下了被柳甫扔到一边的弟子,冲着打得难舍难分的内斗二人呼喊。
“文掌门,拿下这个疯子,我立刻去修补阵心。”晏青说,与此同时,柳甫的双眼也转向文掌门,目光几如冰棱,文掌门片刻间便决定站在晏青的一边,连带着数十张符箓砸向了柳甫。
见柳甫暂时被牵制住,晏青用灵力驱动玄剑穿透他的胸膛,把柳甫钉入焦石之中,紧接着便飞身向阵心,快速检查阵心的受损情况。
补天石坚固至极,又被东岳灵雨做血气滋润,竟可不被阵心排斥,直至伤及阵心深处时,它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将要拦截住补天石时,冰裂痕迹已然深嵌在流光屏障之上。
晏青将手心覆盖其上,催动灵力,想要控制住补天石无规则地侵蚀结界的速度。
躯壳失去这石头后,神魂和灵力失去了镇压,本就在五脏六腑间翻涌沸腾,刚刚又同柳甫一战……若无意外,这本该由柳甫取下补天石,晏青自我调息压制住逆行的灵力,让柳甫去把这阵心补上,可现下无可奈何,两项任务都压到了晏青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