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其中种种布置究竟为何?若为夺权,世子又为何不入军营?
太平王为北地镇守,异姓王王爵可并无父死子继的道理,尤其是军职,即便是官家到时候下令世子继位,只怕军中都要生出些乱子来,而且官家也绝不敢将北地要处交给丝毫没有声明的世子。
他本以为世子与北辽相通,但是白锦羲的人暗中查来查去也没发现端倪。
奇怪,好生奇怪。
庞统一直想要接触这位世子,他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只可惜这位一直藏在幕后,直到新政布下,太平王府开始同他们抢占市场,并且一度落于下风,这位世子方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很难对付。
他的参军和心腹在这位世子之下走不过几招,纷纷折翼而归,最后只能由他与之详谈。
非常聪明,进退有度,秘密很多,善变,但是数感奇差。总之,很麻烦的人。
坦白说庞统不想和这等人多交流,只可惜此人的意图很有可能影响到官家的布置。
直至今日,他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这位太平王世子掩藏下面的欲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世子按捺下了汹涌杀意,瞥过来的眼神带着几丝警告。
庞统冲着他和善一笑,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男人的目光投注到台面上,上头的小娘唱调婉转动听,身段几多婀娜。
但这位自小长在京城脂粉圈里面的庞将军并不为所动。
他长睫低垂,抬起了放置在一旁已经凉透的茶盏啜饮一口,心道:这世间还没有老子吃的警告。
*
元宵节后,工部重新开炉,只是炉子升温尚且需要一些温度,大家又尚且未从愉快的假日气氛中缓过来,于是整个工部的气氛便有几分懒散。
一小吏踩着冬日暖阳自一院而过,忽然注意到视线所及处氛围古怪。
几个匠人面上带着多层布料叠加制成的口罩,再用布匹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团团围着看一个匠人手持钓鱼杆,将一个玻璃瓶浸入到了一盆内。
他们这样的行为实在奇怪,除了他,在门外暗中观察的还有好些个人,见里头的人均都不动了,围观群众立刻踏了进去。
远远看来,那瓶子和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但凡能够进工部的人,旁的没有,好奇心都是极为旺盛的,若那盆中反应剧烈大家还有几分警戒,但如今安安静静的,便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观察啦。
谁知第一个想凑过去看的人立刻被人拉住。“不要命了”
那伸手之人制止他后态度极其的严厉。
这般严重呀?蠢蠢欲动的匠人们立刻停下了步伐,他们看看安静静的水面,又看看举着钓鱼杆,格外慎重的小吏都有几分莫名,难道,难道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摆放了什么特殊材料,一个不当便要引起爆炸?
但是既然要爆炸,这薄薄布匹也挡不住什么呀。
见此间众人态度紧张,这些来围观的匠人们都很识相的没有多说话。
他们都先暂且告辞去做正事,只是路过的机会多了些。
手持钓鱼竿的小吏心无旁骛,直到有人同他说了可以,方才将那玻璃瓶提了起来,之后这瓶子被埋入了石灰水之中,滚了好几圈后再被放入水池里头冲洗干净。
最后再用竹篾将上头附着着的那层蜡刮干净,又冲洗了一番。
整个清洗过程,众人姿态都极为小心,甚至都不愿意拿手去触碰那玻璃瓶。
“王爷,是否可以了?”一小吏问道,夏安然思索了一下,为了保险还是拿了竹夹子捏住了这玻璃瓶的瓶口,将瓶子一个旋转,大家便立刻发现玻璃瓶的瓶身上多了好几道蜿蜒而出的痕迹。
那是一幅孤舟老翁钓鱼的画面,鱼线所垂下的地方正是玻璃瓶上的一道波纹处,乍一看里头仿佛有游鱼将要咬饵,其景有浑然天成之感。
夏安然操纵它转了个身,背后又是一朵绽放开的菊花,众人一阵惊叹,纷纷表示这样的暗纹很好看!
见众人实在好奇,夏安然便让人拿着瓶子在流动的水下足足冲了一刻钟,方才拿出来让人触碰。确保可以摸之后,众人立刻上手。
那痕迹触感很特殊,可以明显得发现痕迹的那一处,比之寻常的玻璃平面上要凹下去了一层,“是腐蚀!”
立刻有匠人判定,“你们竟然想出了腐蚀琉璃的法子!”
有人用指甲从上头一层刮过,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通过指甲片的共振效果,匠人判定“腐蚀得很均匀。”
“看来这白水矾还是不能蚀穿琉璃。”边上夏安然这边的匠人说。
“这东西叫白水矾这名字好生古怪。”
“这样的效果恰恰好,还挺好看的,王爷当真巧思。”夏安然也凑热闹去摸了摸那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然后立刻和大家一起拿手指在冷水下反复冲洗。
他冲着边上记录的工匠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在纸上刷拉拉得写了一片,最后交由夏安然用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安然一见情况复杂,立刻扭头开溜。若是现在不跑,被这些科技宅们追上就跑不掉啦!
其实这种可以在玻璃上刻出纹路的方法,在现代被称为化学制毛玻璃法。
利用的就是氟化氢气体或者水溶液和玻璃中的硅产生腐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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