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轻咦了一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得拿开手,夏安然凑过去一看,虽然不至于说完好无损,但是改良后的三合土板的受创状态比没有竹筋的好了太多,只是有浅浅的坑而已。
夏安然也被这差异给震惊了一下,他摸了摸下巴,想这可能是因为竹筋避震的效果造成的差异。
有竹筋的支撑,三合土将受到的压力均匀得分散开,所受到的伤害自然就小了
但这只是因为受到的力道是重锤,若是接触面比较小的兵器,比如箭矢这个效果就不明显了,但是夏安然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他本身并不是这方面的行家,这种东西还是要靠专业人士来研究的。
“这个,造价几何?”沈戚揉了下手腕,问道。
“很低,原材料永春都有。”夏安然答到“只是石灰,我是自他县买来的,永春有灰岩,但是并没有炙烤炉。”
沈戚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微微敛目,思考片刻后问“可能砌墙?”
“可以。”夏安然毫不犹豫得答到“不如说,砌墙效果更为显着。”
沈戚思考了下,道“景熙。”
“嗯?”
“多谢你。”
夏安然诧异抬头,就看到日光下微微笑着的青年,乌黑又深邃的黑眸定定看着他,漾着暖融的笑意。
于是夏安然知道他明白了,忍不住脸蛋上起了一层薄红,随即他赶紧眨眨眼,闪去一闪而逝的赧然,道“沈兄,我所为的,是这闽中百姓。”
永春县所在地处闽南,即便贼倭靠岸,也有别的县城给他做抵挡,永春遭劫的可能性不大,作为永春县县令的夏安然任职后最应该做的是迎接马上要到来的秋收。
但是他选择先去捣鼓三合土,做防御工程,这试着是为了帮助沈戚守城。
道理十分简单,蛋糕做得再大再好吃,不是自己的都没用,只是给别人做嫁衣而已。
这点道理,现代每个人都懂。
秦县令之前也赞同他先搞防御,但是认为这并没有必要排在靠前位置。
在他看来,永春县地处多县中间,山匪少,只是由于西北高山阻挡,永春处于地势低区,虽有建了望台,但是闽南此地日夜常有雾气,若敌人乘此时间攻击,多半会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建议夏安然在入冬前,将城墙修补完成即可,按照他的经验,一旦入冬,山林中可食用的山货减少,山匪就有可能下山劫掠,秦县令为县令三年,也仅仅遇到过四次山匪下山。
说是山匪,实则就是山民。
山民是历史遗留问题,多为战乱时候为了躲避兵役或者被波及逃到山中的良民,山民放弃了自己的户籍和责任,成为了乱民。
古代对于户籍问题十分讲究,像山民这种放弃了户籍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结局都是被贬为下等民,为奴或者为役,且一旦被抓住可以当做乱民就地格杀。
这些山民居住在深山,得非常小心得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人类永远是办不到自给自足的,即便他们可以自己种田,自己打猎,裁衣,但是单单就盐这一点就注定他们必须对外接触。
他们对外接触的窗口多半为山中猎户,猎户用盐换取猎物或者山货,但这种行为极为危险,山民外逃时候多半以家族为单位,在山中繁衍自然会成为一个族群,如果猎户在无意间知道了他们的所在地,那么山民为了自我保护很可能会杀人灭口,或者也可能就把人撸到山寨留下当……咳,压寨相公。
毕竟大家都知道,生崽崽这个事情,总是需要新鲜血液注入的。
虽然曾经也的确可能是永春县的良民,但是这些山民都是几代生活在山林之中,野性难驯,也很难受到教育,行事怪戾随性,历代县令均无意将其收纳回永春县县民。
——虽然增加人口是好事,但是引狼入室就糟糕了。
久而久之,一旦到了难熬的冬天,缺少资源的山民就有可能聚众下山,抢粮食、布料、炭火,还有盐。
因为他们来也悄悄,动静不大,又经常是深夜行动,实在防不胜防。
这一点又要说到古代城镇布置了。
永春县地形为长条形状,县衙所在地位永春县中心地区,有围墙保护,因地形缘故,仅开东、南两道门。
每日东南二门日出开,日落闭,较为富庶的人家居住在城镇之中,受围墙和官兵保护。
但是此外,永春县还设五乡,十七里,各有乡长里正负责,再其下还有村等单位。
所谓乡里乡亲中的乡里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村、里、乡的治理和保护衙门是无法保护到位,全靠自治,而常被山民所袭击的就是这些人了。
村和村之间也会有差异,稍微富庶一些的村子会造个土墙做抵挡,也会有健壮些的村民负责巡夜,但是贫寒些的村子只能靠自己了,他们唯一的遮挡就是家中院子外的一道栅栏了。
夏安然不是不想普及三合土,只是其中难度颇高,要建造能够挡住敌人的城墙,就意味着墙面起码要造两米以上,姑且不论劳动力,单就材料以及建筑水准而言就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在农忙时节,一切都要为农忙让步。
等谷物脱粒存储完毕,交上今年的税,农民又要开始囤积过冬的粮食,整个永春县常驻人口不到一万,要说空闲的时间,就只有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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