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敬之这般傻乎乎的, 心思又纯粹, 只想着保护好家人不受伤害。这样柔软又温暖的情感,让莫诏渊那颗素来冷酷的心也跟着融暖了起来。
他免不了要被身体原主人所残留的情绪影响到,能体验一下自己不可能拥有的天真单纯,纵然愚蠢些,也是很有意思的。
嗯……这话的意思是,莫诏渊他已经在做好了在这个世界,被温敬之影响成一个小傻瓜的心理准备了。
但他还是有自信的,即使变成一个小傻瓜,也绝对不会像温敬之那么“傻”——看不出嵇岑涵的利用,傻乎乎的捧上一颗真心也就算了,更可悲的是连带着一家子人都送了命,实在是令人唏嘘。
莫诏渊撇了撇嘴,不愿意再多想,扯着明鹤进了将军府的门。程伯虽然担心自家二少爷,被那个不明来历的古怪青年给欺瞒蒙骗了,到底是没有拦着。
被程伯那样一打岔,莫诏渊倒是忘了刚才讲的有关嵇非寻的那些事,一路上只和明鹤说些温敬之平日里的玩乐,活脱脱一副膏粱子弟、纨绔少爷的模样。
明鹤不介意莫诏渊说什么。即便是些毫无意义的琐言碎语,经由尊上说出来,也变得不同寻常、万分有趣。只要莫诏渊别再提嵇非寻,明鹤其实再好打发不过。
两人走了没多久,莫诏渊就凭借着往日的记忆找到了温敬之的院落。
温奉之如今二十有八,几年前就已经娶妻,奈何妻子在生产时亡故,只留下一个病弱的儿子,两年前也跟着去了。
由于种种原因,温奉之至今没有续娶。这也导致了,将军府如今的当家夫人,还是温奉之和温敬之的母亲石氏。
母亲当家和嫂子当家,总是有些不同的,更不用说石氏对自己的小儿子还格外疼宠。温敬之的院子在将军府的东边,极是宽敞不说,景致还别有一番意趣。
不过莫诏渊看不见这些漂亮的花花草草,明鹤对此不甚在意,自然也就没有欣赏的心。
两人一进院就直奔温敬之的小书房而去,喝退下人后,莫诏渊让明鹤把门关上。
明鹤乖乖照做,将书房的门从里合上,落了锁。
“到这边来。”莫诏渊倚在乌木书桌前,虚靠着,朝明鹤招了招手。
“尊上。”明鹤走到莫诏渊身边,他像是十分了解莫诏渊的想法一般,沉默却主动地将小少年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莫诏渊轻轻地笑了一下:“小鹤真好。”
明鹤一时间有些恍惚。
从前,他似乎也听过尊上如此夸奖自己,但从未像这次那样的亲昵。
少年黏糊的声音柔和清软,好像是在撒娇一般。
“好啦,趁着没有外人,先来商量一下吧!”莫诏渊没有察觉到明鹤复杂的心情,“嵇岑涵这次‘英雄救美’失败了,说不定很快就会策划出下一场戏来……”
“尊上不希望他继续存在吗?”明鹤轻声问道。
“不,怎么说呢……”莫诏渊往椅背上靠了靠,整个人几乎都缩在太师椅里,“暂时来讲,我没有要让嵇岑涵消失的意思。不过,如果他一直缠着温敬之,我也是会感到很麻烦的。”
“那就让他没有时间再来打扰尊上好了。”明鹤想了想,“他是想要争夺皇位的,对吧?”
夺位……
说起来,昔日也有很多魔族想要争夺焚天宫尊主之位呢!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尊上打压下去了——
明鹤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真的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有些在意,“焚天宫”这三个字真是熟悉极了,但偏偏他却记不起来。
“尊上……”魔族青年的心情变得低迷,他抿了抿唇,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失落,“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呢?”
这种无法掌控自我的感觉……
真是糟透了。
“小鹤很在意吗?”莫诏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反问,“从前的记忆,真的那么重要吗?”
“现在的我……比起没有失去记忆的我,要逊色许多吧?”明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光是凭借话语的内容,也可以感觉到他并不开心,“对于尊上而言,拥有完整记忆的我,会更有用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想啊?”虽然小魔族现在的样子有那么一点惹人怜爱,莫诏渊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小鹤,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我对你从来就没有那种要求哦!”
明鹤睁大了眼睛:“尊上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并不在乎你能够帮我多少忙,也不在乎你究竟有没有用。”
莫诏渊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代表着明鹤的能量团。
“与其说小鹤给我带来什么帮助……实际上是给我添了麻烦才对啊?”他短促地笑了一下,“你看,这几个世界我又是断腿又是瞎眼的,不都是因为小鹤吗?”
少年的语调,并没有任何责怪或是埋怨,仅仅只是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诉说事实的口吻,讲出了这些话。
然而,正是这样仿佛不甚在意的语气,让明鹤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说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没有办法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对尊上,并非助益、而是拖累的这个事实,已经没有办法再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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