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狠道:“还有方戈,他就是一条狗,若不是为了藏匿身份,我何苦留着他,与他演什么兄弟戏码。”
沈连庭察觉不对,神色一凛:“你说什么?”
方映清几乎是用喊的,大声道:“我说,我吃过的燕窝,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我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他还要干粗活哈哈哈哈,瘦成那样,也没出个几岁,居然矮了那么多......”
不敢相信心中所想,沈连庭心里冒气一团急火,连带着无心剑也爆出一声咆哮:“你把话说清楚!”
而方映清见他这副模样,似在兴奋地发抖,掩唇低笑,口齿清晰道。
“你说你忘了,我可不信,我不信你忘了,当年在运河桥上,分明有两个孩子啊。”
沈连庭心中一震。
“一个当然是落难的魔教小少主,还有啊,还有他那个普普通通的小仆人。”
仿佛没有看到沈连庭及近狰狞的怒视,披在方映清肩头的外衣滑落,他身上被扯破的袍子皆有破口。
不能说衣不蔽体,但也能隐约看清裸露的手臂和腰身的轮廓,而那上面,竟凌乱交错几道黑色鞭痕,似烙印般刻在身上。
沈连庭不由得瞳孔剧缩,这些痕迹他是知道的,是为了惩罚最卑贱的奴婢,鞭打所指。
而身为方映清,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痕迹。
沈连庭咬牙切齿,牙缝中几乎渗出鲜血:“方映清——”
方映清丝毫不畏惧,好像故意刺激他一样:“方映清?呵,说起来,我早就为了自己叫什么了,被亲生爹娘卖掉后,早就不想记起从前之事了。”
他似乎沉溺在往事的回忆中,眼神迷离:“后来被买回来陪小少主玩,我真的羡慕他的一切。”
“小少主很漂亮,也很善良,但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傻傻的。”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我们在顾效成家藏了很久,终于有人递信来说我们可以回去了。我感觉时机成熟,用相应的代价换来毒药毁了他的脸,又把我原本丑陋的面庞也换了。”
方映清的指尖在自己面颊处抚摸,但很快放下了手,他肩膀一卸,似没了力气。
“都说这代价啊,我原本是不信的,但那个人说,假的就是假的,骗的了自己,终究骗不了别人,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但是我不服啊,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说起来我没吃亏……”
“你闭嘴——”
沈连庭胸膛起伏,冰冷的声音化作咆哮之声,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所谓的“方映清”居然是假的。
若不是他已经启动无心剑阵,无法抽身,他定要将这个“方映清”碎尸万段。
但“方映清”也同样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敢把这些话全盘托出。
而他说这些为的就是激起沈连庭的愤怒,因为无心剑,剑如其名,你若心中充满愤恨,亦或是情感,都将遭到剑灵的反斥。
“方映清”道:“你现在恨不得剁了我吧?这剑你也休想拔出来。”
只要沈连庭死了,他还可以倚靠顾效成,顾效成什么都不知道,而他还是方映清,那个与顾效成幼时相识的方映清。
沈连庭不为所动,他压抑住心中愤懑,但无心剑气却犹如被激怒的野兽,诡谲幽光迸溅,剑鸣咆哮声冲向四面八方。
无心剑不认同他,沈连庭想,并不是因为“方映清”话语的刺激,而是在来时他便知道,他是拔不出这把剑。
因为他的一颗心,因为季晓光,早已不似前世冰凉,而是变得有温度,慢慢的学会了体会人情冷暖。
“晓光……”
沈连庭深深闭眼,手臂无意识轻颤,血液沿着剑身蜿蜒流入暗纹,金光乍现。
他倏忽用力,手背骨骼凸显,猛地爆起青筋……
“不可能……不可能!”
顾效成的脸因极度诧异而狰狞扭曲,他两手嵌在方戈的脖子上,逼的他剧烈地咳出一口血丝。
“我,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
拔出噬神钉的反斥过于强烈,不然顾效成不是方戈的对手。但对于方戈来说,能记起这些,对他而言并无遗憾了。
“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
顾效成嘴上这么说,但他深知,阎王犬自古以来假以神兽著称,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这是亘古不变的原则。
人的声音可以变,长相可以变,但独属于自己的味道无法改变。
这么多年方戈被噬魂钉牵制,但他却冥冥中通过气味判别,当年这个从顾效成家接回来的“方映清”,到底是不是他的主人。
所以他厌恶,烦躁,打心底排斥这个冒牌货,但他失去记忆,只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来反抗。
他在看到季晓光的时候,仅是一瞬息就闻出来,这才是他的主人。
而当方戈说出真相时,顾效成自然而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无法接受,他为“方映清”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居然是错付的?
如果今日不是来救“方映清”,他大可不必冒险前来,他虽追名逐利,但他是爱方映清的啊。
钳制方戈脖颈的手渐渐收紧,他想放开,但却控制不了身体,看着方戈的眼眸逐渐上翻,他的咽喉也喘不过气。
“铛!”的一声,顾效成如被电击,他徒然松开了手,身体竟无力地向一旁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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