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啊。”宁乱睁着眼睛说瞎话,努力把他对陆大佬的恐惧拉高到全回收场平均水平,“要是陆大佬也在这里,我怎么敢离周队这么近?早躲他几米远了。”
宋御悄悄看向周魇的口袋,试图穿过口袋缝看清口袋里都放了什么。发现黑盒子不在周魇的口袋里,宋御微微松了口气。
宁乱很识趣地没有提醒宋御,周魇一直把黑盒子放在左口袋里,而宋御刚刚看的是右口袋。
解决了其他调查员最担心的事,宋御回头对杵在门口的人说道:“人都到齐了,我带你们去曲鹏和陈庆明的墓。”
其他调查员都听到了宁乱说的话,知道不可描述的大佬不在墓园,放心地跟在宋御身后。
周魇弯腰拿起他进门前放在地上的两束白菊,安静地走在整条队伍的最后。
在曲鹏墓前行礼的时候,宁乱才发现今天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人要么带了花,要么什么都没带,只有他一个人给曲鹏带了两盒中华牌香烟。
大概是为了保护隐私,回收场总部墓园的墓碑上都没有贴亡者的照片,只刻了逝者的名字和墓志铭。
宁乱站在墓前盯着墓碑上曲鹏的名字,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两盒香烟和打火机从兜里拿了出来,藏在一堆花束的下面:“烟不多,你省着点抽,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带几盒。”
“我也给他带了烟……”宋御的声音有点涩,隔了一会才说出后面的话,“曲鹏喜欢抽烟。”
宁乱点点头,走到旁边陈庆明的墓前鞠了一躬,也放了两盒香烟:“我只带了一个打火机,你想抽烟了,就去用曲鹏的。”
宋御倏地红了眼眶,转身背对着众人站着。
周魇看了眼宋御的背影,拿着白花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地摆在陈庆明的墓碑前。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陈庆明的墓志铭。
可无论是死去的陈庆明、曲鹏,还是活着的宋御、刘沏,有些事情,永远都过不去了。
不到下午六点,曲鹏、陈庆明的告别仪式就结束了。
一起来的调查员中还有人手里拿着白花,像是还要去看望什么人。
宋御走到周魇跟前问道:“周队长,我们要去给一位前辈扫墓,你不忙的话,要不要去看看?”
想起那座堆了不少鲜花的坟墓,周魇说道:“嗯。”
其他调查员都知道那座坟墓在哪里,宋御没走在前面带路,走在周魇身旁为他介绍坟墓的来历。行走在墓地之中,宋御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打扰了在周围沉睡的人:“周队长,那座坟墓据说几百年前就建好了,我没听说过具体是哪一年建成的,也不清楚坟墓主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回收场从古到今最厉害的一位队长。自从加入回收场成为调查员后,每次来参加告别仪式,所有调查员都会一起去那位前辈的墓前看望他,给他扫墓。”
几乎可以确定宋御所说的坟墓就是周魇和宁乱之前看到的那座没有名字的坟了。
宁乱追问道:“其他人呢?其他人知道多少?”
宋御:“和我差不多吧,至少我能接触到的调查员都是这样。”
宁乱觉得奇怪:“你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还经常去给他扫墓?”
“也不算一无所知吧,据说他是为了救其他调查员牺牲的。”宋御的表情变得严肃,“因为他的牺牲,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调查员都活了下来,一个都没死。”
宋御望着远方,最后说了一句:“等你看到他就明白了。”
世上总有这样的人。
就算不知晓他的名字,就算已经不记得他曾经做了什么,但只要提起那个名字,或是看到他存在过的痕迹,敬畏之情便会盈满胸口,漫出来。
周魇立在众人身后,看着前面的人表情肃穆的对着那座没有名字的坟墓鞠躬,看着他们站在墓旁落泪。
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的调查员,都有变成污染物的可能。
只是不知道,肩负那种传说的人在变成污染物之后,会不会像陆沉昭一样,执着地用一种注定孤独的方式守护回收场。
周魇抬手敲了敲口袋里的黑盒子,轻声问了句:“是你么?”
陆沉昭的声音从黑盒子里传出来:“我是根正苗红的污染物,怎么可能是调查员那种玩意变的。”
周魇没再应声。
给无名坟墓扫完墓后,来参加告别仪式的调查员陆续离开了。
一楼走廊的角落里,陆沉昭拿着黑盒子站在周魇面前:“队长,我送你。”
周魇没吭声,由着陆沉昭跟着。
临走之前,周魇回头问了一句:“陆沉昭,你有没有看《雪孩子》那本书的结尾?”
“碰巧看到了。”陆沉昭大概明白周魇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队长,邪神是不可能复活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周魇握紧手里的雨伞,拇指正好碰上擦掉污染液的食指指腹。
他担心的不是邪神会复活,而是另外一种可能。
周魇漠然抬起眼,转身走到路边,坐车回家。
从小到大,周魇一直对周围人的事没有任何兴趣。
晚上坐在书桌前挑选下次任务的时候,周魇却下意识地在佚名的作者专栏中先后搜索了和陆沉昭、马赛克、不可描述有关的词和字,没有找到任何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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