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梅解释说,昨晚张越寒带了两个壮汉突然来访,以强硬的姿态说要带走沈言星。
当年带走沈言星时,高秋梅还未满三十周岁,不符合收养法的规定,无法办理收养手续,因而张越寒依旧是沈言星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
这些年来沈言星虽没再和张越寒本人有接触,但高秋梅和张越寒之间的联系,却始终是断断续续的。
高秋梅是为了确保张越寒不回来抢孩子,张越寒则是为了保证高秋梅不会把孩子带回来。
沈言星当年被带走后,张越寒也并未能如愿和富豪恋人结婚,但天性庸俗放浪的张越寒,在没有了拖油瓶累赘后,生活确实滋润了不少。
昨夜性情大变上门要人的行为,着实让高秋梅也吓了一跳:“他知道咱家住址,还知道我工作的单位,小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出此下策。”
“唔唔,我没关系的!”乖巧的沈言星急忙表真心,“猜到小姨的暗示和用意后,我就一点都不生气了。我很担心你,怕你遭遇了什么紧急事件。
“‘那些人’没伤到你吧?这么突然地上门说要接我走,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
高秋梅又说了,张越寒是通宵等到了清晨五点,实在撑不住了才走的。
在那之后她多等了一个小时,确认那帮人真的离开后,才敢用工作号码给沈言星打电话。
“通宵等你的时候,我试探了他几句。他说得很含糊,只能听出接你回去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你‘亲生爸爸’的意思。”
又一个陌生的词语,窜入沈言星的脑海中。
他愣了两三秒,试图说服自己是耳岔听错了。
“……为什么?”在被听入耳内的事实打击后,沈言星皱眉反问,“这些人以前嫌弃我、厌烦我、抛弃我,为什么现在又来打扰我?
“他们怎么这么自私啊,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居心?”
“你‘亲生爸爸’给了张越寒一大笔钱,要张越寒在短时间内带你回去。我只试探到这些,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高秋梅在电话里长叹一气。
随后她又问起正题:“你昨晚没回家,是在哪里过夜的呀?是找了小旅馆住,还是去了同学家?”
沈言星被问得一顿,心虚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正处在的五星级酒店房间。
在实话实说和以后再说之间,沈言星选择了以后再说。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连他自己都理不清头脑,更别说要解释给高秋梅听。
“我、我在同学家住。”沈言星顺着话说,“好着呢,小姨不用担心。”
“是吗?那好那好。你要是去住那种不正规的旅馆,我会更担忧。”
高秋梅松了口气,又问。
“这个同学是男生吧?和你关系好吗?
“我怕张越寒还会过来。你要是和同学关系不错,能不能……在同学家多住段时间——大概多住一两星期?”
沈言星吞吞吐吐:“这个……应该没问题?”
“你和同学好好说说,也问问同学家长的意见;你们年纪相仿,家长应该不会不同意的?要是不同意,你给个电话给小姨,小姨帮你解释,好吗?”
沈言星只能说好。
挂了电话后,高秋梅又用工作微信,给沈言星转了一千块钱,让沈言星给借住的同学买些甜点小零食,又或是给同学家长买点礼物。
沈言星心虚地收下,再次打量了一圈房间。
在酒店里,根本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销。顾从决昨天就告诉他了,酒店的费用会记在顾从决爸爸的卡上,结算期到了自动从信用卡划款还债,要他不必担心消费。
他想在这里住几天,就住几天。反正房间自动续费,不用想着明天几点要走,弄得心里慌张。
睡不着回笼觉,沈言星索性起床,学着顾从决昨晚的模样,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开。
没有了夜色的浓墨渲染后,市区景象少了几分灯彩绚烂,但白日的阳光照射,却让城市的精美轮廓更加清晰。沈言星看着落地窗外、正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一切,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没来由的冲动。
读高中、考艺考有什么不好?
他为什么一直想着读职中兼职赚钱?一份好文凭能换取回的收益,能是兼职打工那点钱能比较的吗?
有人以强硬姿态替他安排好一切,给他规划了一个更光明、更广阔的未来,他为什么不顺势而为?
为什么不配合地去读高中、考艺考?
又为什么不……顺势和顾从决成为真正的“恋人”?
可怕想法弹出的刹那,沈言星不可控地打了个激灵。
难以言说的自卑感和羞愧感涌上心头,让沈言星非常厌弃和恶心自己——讨厌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自私想法。
顾从决对他够好的了!需要帮忙时第一时间赶到,不仅请他住五星级酒店,还帮他补习冲刺补录。作为只认识才一天的朋友,顾从决已经为他做了太多太多,他怎么能……
怎么能如此贪得无厌、索取无度呢?
看着落地窗上照应出的脸,沈言星忍不住自骂:“你可真贱。”
住着五星级酒店,还在肖想着泡豪门小少爷。
可他已经开过眼界,知道繁华的市区有多好、五星级酒店的大床有多舒服了,他又怎么甘心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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