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了救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死了,所以时间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来?
夏濯一怔。
这个想法一旦钻出水面,他忽然觉得遮在水上的那团雾也在逐渐散开。
为什么当初刘子衿急着催他们上路——是因为刘子衿知道土坪村会发生一场灾难。他回来是想要阻止这场灾难,救出那个被他抱出来却没了生命特征的人。
这个人是他的后代?他和刘氏的孩子?但如果是这样,这孩子也应该姓刘才对,村上却没有这个姓的人了。还是说他和妻子都去世了,这孩子便被别人收养,所以改了姓?
不——
不对。
按照在庙前那些人看见刘子衿回来的反应,他们对这个人有很大的恐惧和抵触,是不可能会收留他的孩子的。从李孙氏那儿得到的线索来看,刘氏是全村公认的“罪人”,她要是有孩子也早该被逐出去了。
想到这时,一阵风无征兆地从身后刮来。
土路上的灰尘被扬起一米多高,糊得人睁不开眼。沈维本来还紧张地回头,生怕从入口方向发生什么异端,结果一转脸被塞了满口黄沙,呛得咳都咳不出来。
啪嗒。
有什么东西被这股风带来了。像是远渡而来的蒲公英,洁白而又轻盈,在空中接连打了几个旋,最终落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
那是一朵白色的纸花。
纸花的形状和大小夏濯最熟悉不过,那是他从花圈上扯下来的。从客栈走来的那片迷雾早就不见了,但这花却像撕破了异次元的空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前两次都没发生过这种情况,这成了突然出现在他们计划外的不速之客,大家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直到远处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呜呜呜……蝴蝶,我的蝴蝶……”
一半人的视线还停留在那朵纸花上,夏濯却倏地从地上站起来,直直地朝村门口的方向走去。
到婉儿面前时,小姑娘还在难过地哭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坠,止都止不住。
夏濯深吸口气,放轻了声音,“别哭了,我帮你把它摘下来。”
婉儿噘着嘴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她睫毛很长,扑闪着看向夏濯,听见他的话后又将泪水吞回了眼眶,小声答应:“好……谢谢大哥哥。”
赵晓萌在一旁看得心都软了:“这也太乖了吧。”
要是自己班上的都是这种性格好哄又听话的该多好!还有礼貌,一声谢谢说得都让人止不住想上天给她摘星星摘月亮。
挂着风筝的树不算高,夏濯站到下方,朝关渝舟勾勾手:“老师,过来帮个忙呗。”
关渝舟抬眼看了看上面粗壮的树枝,“想上去?”
夏濯点点头,“手搭着让我踩一下,够到那根树杈就行了。”
关渝舟弯下腰,夏濯刚要抬脚,却被人轻松地抱了起来。他略微一愣,赶紧伸手扶住树干,顺势攀上了树枝。
“慢点。”关渝舟看他抓稳了,这才慢慢松了手。
“知道啦!”
这树长得还挺给面子,不高但抽出的枝条却粗,他这样一个成年男性也能轻松踩着往上爬,到高处时有一阵凉风吹来,舒服又惬意。
那风筝被风吹得噗噗响,像是极力在挣脱束缚,扑棱棱拍打着脆弱的翅膀。他小心翼翼把竹条骨架捏住,取个巧劲将它从交叠的树杈上救出。只是这漂亮的花蝴蝶破了好几个洞,重新糊起来也恢复不了原来的美貌,还不如重新再做一个。
本来想原路顺着树爬下去,但他一低头看见关渝舟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看,临时主意一变,手一松从树上跳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沈维忍不住了:“卧槽。”
这树怎么说也得三米多高,要是直接摔地上伤筋动骨都算轻的。但关渝舟却像早有所料,在他手指微动时便展开双臂,毫不费力地将人接进了怀里。
夏濯刚搂住他的脖子,耳旁就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责备。
“调皮。”
“哪有,你又不会让我摔倒。”夏濯说得理所当然,还不忘笑嘻嘻地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关渝舟勾起嘴角,笑了:“当然不会了。”
“那不就得了。”夏濯在他唇边偷了个吻,稳当地落了地,将破破烂烂的花蝴蝶抵到婉儿怀里,“拿好了,回去让你爹给你补补,下次放时离这些树远一点。”
婉儿点了点小脑袋,脖子上的银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在这片声响里,她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脆生生地和他道谢:“谢谢哥哥!”
“不客气。”
这时婉儿她爸从村里匆匆走出来,一看自己女儿旁边围了好几个陌生人,立马紧张地攥着拳迎上,不善地问:“你们是谁?”
“爹爹!是他们帮婉儿摘下了纸鸢!”婉儿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抬着白嫩的小脸和这个看上去要发火的男人撒娇,“哥哥姐姐们帮了婉儿,爹爹不要凶他们。”
男人一顿,看了看女儿手里作废的风筝,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和参与者们道歉,“是我冒昧了,家中就这一块宝,还请诸位多多谅解……见诸位脸生,不知是从何处来?”
夏濯将他们编出来的故事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