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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妈妈越想越气,说了几句见覃念依旧闷头不搭理,更是笃定了他在叛逆期,摔了门去给她在外地加班的丈夫打电话去了。
    覃念到夜里自然是饿的,但是他不敢开口提,只能悄悄地下了楼。
    他在冰箱前犹豫了很久,最后也不敢乱碰什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开水勉强果腹,喝完了杯子还要擦干摆回原位,怕被妈妈发现了。
    第二天的早餐依旧被抢了。
    他赶在校门外吞了一个鸡蛋,噎得眼泪都往下流,进了教室后灌蛋饼依旧没有进自己的肚子里。
    临近中考间,他都是这么过的。偶尔被堵在学校里迟了点到家,晚上就没有饭吃。
    他有过辩解,声音抖得不像话。电话里老师解释说只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事儿,他观察过,覃念在学校里都挺乖的,也没人找麻烦。
    他妈便断定了是他在撒谎。
    “你要是考不进那所高中的重点班,我和你爸就白养你了。”
    覃念觉得没人会认可他的,没人会听他说的。
    别人只会嘲笑他声音像个姑娘,还说他是弱柳扶风的林黛玉,动不动就贫血去躺医务室。怕不是好学生耍架子,故意给他们看不学习成绩照样名列前茅。
    覃念再也不想开口了,他的世界里只有灰色了。
    他努力考上了他妈妈说的那个重点班,觉得似乎这样他妈妈就给他一些喘息空间。
    然而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等待他的只有更多的教辅资料和上不完的补习班,还有更多更严重的欺凌。
    初中时的同学肆意地煽动流言,让一切都变本加厉地上演。
    他被人三个人合伙推到了篝火堆上。
    那些人嘲笑他皮肤太白,又说想试试他是不是和传言中一样一推就倒的黛玉妹妹。
    什么叫一推就倒?明明是三个人用了最大的力气把他给撞过去的。
    覃念疼得满地打滚,痉挛着大哭大叫,血淋湿了脚下的土地。
    估计那三个人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傻了几秒后立马跑离了现场。闻声赶来的老师吓坏了,脱了衣服往他身上盖,慌忙打了急救中心电话。
    救护车还在路上,覃念倒是哭着哭着消停了。他跪在地上停了一会儿,又看着地上的那滩血,神经质一样地抠起了伤口,将满手都染了血。
    他拿起了一旁桌子上那把切西瓜的水果刀。
    谁能想到平时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发狠起来能这么疯狂?那种喷洒出去的液体仿佛在他眼里早就失了温度,也没了颜色,只是一种舒爽的讯号。
    他浑身带着陌生的气息,明明还是那张脸,却不是那个人了。
    他被医治后关了起来,一觉醒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他只记得有人把他推进了火里,记得他自己受了伤。
    再往后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他爸妈指着他说: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你造的什么孽,我们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覃念慌张地抓着铁栏杆,尚未痊愈的伤刺痛不断,脚踝上还拴着沉重的枷锁。
    在那之前他不知道人格分裂是什么,他感到害怕,他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血腥残暴的恶魔。这个恶魔杀了人,可为什么却要他来承担这种罪恶?他分明什么都没做,他一开始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所有人都针对他,就连最后老天都不眷顾他。
    他没有恨过那些欺负他的人,却恨着他的第二人格。
    他把所有积攒下来的恨意全都凝成一团,压在他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第二人格上。
    他在墙上写满了“你是谁”,被铁窗外的护工大笑着说原来还真是个疯子。
    他无法搭理,低着头任其嘲笑,昏睡了一夜后看到了第二天最底层的答复。
    没有字,只有鲜血涂抹过的痕迹,像是给了他回答,又像是没有。
    而他的指尖赫然留了个印子,这是用他的血画成的。他怕极了,他原先不信那些医生的话,但是他现在信了。他不想要这个人格,他宁愿被人嘲笑,他也不想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不再是自己。
    他对着唯一的那扇窗祈祷——求求你,就倒退一点点时间也好,让我回到夏令营那天,我会绕开那三个人的。我不想要体内的另一个人格,我想从这里出去,我不想呆在这里。
    覃念哭着哭着就累了,蜷在脏乱的床上又睡过去。
    夜里睁开眼,却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被迫逃跑,在荒芜毫无人烟的土地上。他被血和满地尸体吓得不会走路,缩在角落,听着一墙之隔的脚步声,在那扇门推开的一刹那,想起了体内住的另一个人,那个杀人犯。
    他没人可以求助了,仔细一想,他只能抓住这仅存的一点希望求助一个他不想要的第二人格。
    “你在吗?求求你,救救我……”他太久没有说话了,声音不知是哭哑的,还是声带早已退化,“我知道了,你就是我,我接受你,你救救我……”
    血腥味弥漫上来的同时,他眼前一黑,再次没了意识。
    再一睁眼,操纵这具身体的已然成了另一人,目光阴冷得好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踩着那片猩红,拳头已经朝着那只靠近的鬼挥了出去。
    他顶着那张毫无差异的脸,用截然不同的语调说出流畅的话。
    “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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