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高明的老郎中先是搭了搭小乞丐的脉门,便说这小乞丐先天无病,嗓子也只是一直被人强行灌了哑药,只要停了药,慢慢便可恢复。还有这一身的外伤在冬日也不打紧,唯一要注意的便是这孩子后天太弱,需要好生补养。
随后,老郎中让屋内的嬷嬷按住了小乞丐的手脚,强压着给这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处理伤口。
割去腐肉结痂,擦净边缘脏污,再敷上一层又一层的药粉。
小乞丐挣扎着,嘶叫着,最后干脆痛晕了过去。
老郎中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又写下了一连串的药方,有口服的,有外用的。并将方才用的伤药留下了两瓶,嘱咐苏氏每日换药两次,十日内就能长出新肉了。
苏氏谢过老郎中后,在房内两个老嬷嬷的帮助下给小乞丐换了身不磨伤口的软绸睡衣。
衣裳是顾南亭穿旧了的,按年龄小乞丐比顾南亭大两岁,可顾南亭去年的衣裳穿在小乞丐的身上还是显得十分宽大。
约莫两个多时辰后,小乞丐中悠悠转醒,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的苏氏递了杯温水给他。
小乞丐喝了一口,似乎终于明白了是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救了自己。
他掀开被子,试图下地去给女人磕头。
苏氏见状,当即把他抱了回去,安抚在怀中轻轻拍打着脊背:“傻孩子,不用谢我。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给我磕头的。”
自幼无母的小乞丐还是第一次这样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咬着手指轻声啜泣着。
苏氏伸手揉了揉那孩子柔软的发丝,温声道:“不哭不哭,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孩子了。跟我姓,姓苏,名字嘛,就叫晏儿可好?”
小苏晏眨着眼睛,乖乖的点了点头。
苏氏又找来乳母把尚未就寝的小顾南亭也抱了过来,拉着顾南亭的小手摸了摸苏晏的脸蛋:“亭儿,这个小哥哥叫晏儿。从今往后他每天都会陪着你一起玩儿,你说好不好?”
“好!”从来没有同同龄人一齐玩耍过的顾南亭立刻拍手同意:“我今晚可以和晏哥哥一起睡么?”
苏氏看了看怀中脸色苍白的孩子,又看看一旁自己的小儿子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犯难。
就在苏氏为难之际,小苏晏张张嘴艰难的蹦出了几个音节:“一……起……好……”
“晏儿不要急着说话,你的意思是愿意陪着亭儿一起睡么?”
小苏晏歪着脑袋点点头。
“那…好吧。”苏氏温柔的拍了拍苏晏的小脑袋,转而嘱咐自己的儿子道:“亭儿听话,要小心不要碰到小哥哥的伤口,知道么?”
“知道!知道!”顾南亭欢天喜地的拉着苏晏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上房里。
来到顾家的第一夜,苏晏就是跟着顾南亭一起睡的。
宽大温暖的软床,比起苏晏以往睡的木板稻草舒服了不知多少倍,还有丝棉续成的枕头,小苏晏一枕上去都舍不得张开眼睛。
深夜亥时,照顾顾南亭的老妈妈终于都退到外间休息去了。
“晏哥哥,你睡着了吗?”黑暗中,小顾南亭张开了眼睛。
浅眠中的小苏晏被唤醒,扬着嘴角温柔且无声的回应着顾南亭。
“晏哥哥你怎么不会说话?”
“嗯。”小苏晏点头蹦了一个音节。
“娘亲说你会好起来的。”顾南亭一双小手抱住了苏晏的胳膊,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晏哥哥,你可以搂着我睡吗?”
苏晏从生下来没有被人搂在怀里过,也没有搂过别人睡觉。
不过本家的小少爷的要求必须要满足,他尝试着圈住了胳膊,努力的收紧手臂。
“唔,小哥哥你真好。”顾南亭笑嘻嘻的从枕下摸出了一块儿不知藏了多久的硬糖,剥开糖纸送到了苏晏的唇边:“小哥哥吃糖。”
苏晏低头抿了一口糖果的表面,这种香甜的滋味他从小到大也不曾尝过。
他从有记忆开始,印象中就只有那个凶神恶煞的独眼男人,吃不饱穿不暖,没日没夜的做苦工,乞讨,还要喝那些不知名的苦药,每次喝完嗓子里都像火烧一样,又痛又痒。
今天,他不但有了温柔仁善的干娘,还有了活泼可爱的弟弟。
他穿上了干净的衣裳,睡上了舒服的大床,甚至尝到了香甜的糖果。
他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眼角滚落,无声的抽噎着。
“晏哥哥你哭了么?”顾南亭的小手抹了抹他眼睛上的泪珠:“别哭呀,别哭呀,你不喜欢吃糖果我拿别的给你吃。”
小苏晏说不出话,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抓着顾南亭的衣裳在摇头呻叫。
“小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小哥哥你是不是身上又痛了?”
小苏晏抹了把眼泪,把爬到床下的顾南亭慢慢拽了回来。
“不,不……睡。”
两个小家伙折腾的动静,到底引来了隔间卧室里的苏氏。
苏氏穿着寝衣端着烛台从门外走了进来:“亭儿,晏儿怎么还不睡觉?”
“娘亲,小哥哥哭了。”顾南亭指了指床上的苏晏可怜巴巴道:“亭儿很乖,没有欺负小哥哥。”
苏氏端着灯盏,照亮了苏晏通红的眼眶,心底一酸,将苏晏的小身子抱回了床内,转身又把自己的儿子也抱上了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