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天还未亮。
他便拎着一株挺透的红薯苗挨家挨户的敲响了村民家的门。
第一天,只有七八户村民被他说动。
跟着他到田地自家里去铲除已经病变的小麦,又按照顾深叙述的种植方法将红薯的植株种植在了自家的田地里。
第二天,又有几户人家动了心思,也学着前几户人家铲除了自家地里已死的小麦。
第三天,全村已有半数的村民对顾深所说的红薯提起了兴趣。
第四天,顾深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些没有得到植株的村民们已经争先恐后的向顾深讨要植株了。
整个水源村竟在慕夏时节,开启了新一轮的播种育苗。
午后,村民们坐在田梗上扇着蒲扇,一人端着一大海碗顾深出钱派发的冰镇绿豆汤,看着几日前还死气沉沉的田地里如今又是绿油油一片生机,不由得感叹起来。
“要我说这顾家少爷可真有本事,小小的年纪,不知哪里来的这些新奇东西,竟然这么快就养活了。”
“谁说不是呢?这顾家少爷不单有本事,而且仁义。按说这麦子绝收也算是天灾,顾家少爷又不懂农事,估计也是当真一时不慎才让那些麦子病了的,咱们还到人家身边去闹,想想也当真是不应该。”
“人家顾少爷这是以德报怨,咱们去闹了他一场,人家非但不恼,还给了咱们银子。不但给了咱们银子,还教咱们种红薯。不但教咱们种红薯,还怕咱们热着给咱们这些金贵东西喝。”这个村民说完,还不忘舔舔自己碗边的绿豆沙。
就在此时,顾深领着两个挑担子的工人一路从田埂上走来,挨个派发着一个黄褐色的油纸包。
三个正在说话的村民见状,连忙擦擦嘴角的绿豆沙,站起来客客气气的等着顾深走到他们面前。
待顾深走到切近时,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顾少爷好。”
“各位不必这样客气,这是能防虫害的生根粉,每日灌溉时和水拌匀,这红薯便不会再如先前小麦一般生病了。”顾深从身后的扁担里拿出了三个纸包,一一搁在了三人手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别自己闷头摆弄。”
“是是是,咱们都记下了。”三人抱着纸包点头答道。
待顾深走远后,三人又坐在田埂之上继续闲聊。
聊天的话题依旧还是顾深。
“哥儿几个,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过去都说这顾家少爷是这水源城里最大的败家子,气死了亲爹被家中打断了腿赶到这儿来的。可是你们瞧这顾少爷的样子,哪儿像个气死亲爹的败家子啊?比咱们养的儿子出息多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人家就把买卖做得全城都是。”
“这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家娘子说,这顾少爷之所以成了败家子,都是被顾家续弦的那个小娘子给毁的。听说那黑心后娘是不打不骂,可是也不让顾少爷读书,一门心思的只管着自己生的小儿子。”
“我还听说那顾老爷根本不是顾家少爷气死的,就是那个黑心后娘使了点儿手段给治死了。当时那顾家少爷给关了班房,十来天才给放出来。顾少爷出来的时候,那顾家老爷早就暂厝家内了,这怎么就能说是顾家少爷气死的呢?”
“就是就是,照我看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
***
顾府,深宅大院。
顾方氏坐在铜镜之前拿着密齿的铜篦给自己的发髻涂油,平白无故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神仙菩萨,这又是哪起儿不要脸的在背后说我呢?”顾方氏拿起一旁的手帕子,擦了擦自己鼻子底下,继续专注起修正自己脸上的妆容。
“夫人,奴婢回来了。”小丫鬟翠翠挎着个小包袱,一脸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回来了?可看见那小兔崽子什么样儿了?”顾方氏没回头,拿起手边一管颜色鲜艳的口红给自己的樱桃小嘴添上颜色。
“夫人,我这次去就远远的看了一眼,上回那些个村民里有几个人都认识我了,我也不好凑过去问什么。”
“你别说那些废话,你只说你瞧见什么了?那小兔崽子没挨打?”顾方氏合上口红,抿了抿双唇,美滋滋的欣赏着镜中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自己。
“没有,奴婢只瞧见那地里的小麦都铲了,又另换了一种压根没见过的秧苗种在地里了,而且全村上下都是这种秧苗,听说好像是叫什么红薯的。”
“红薯?”梳妆完毕的顾方氏终于自座前起身:“没听说过,你再说细点儿。”
“再说细点儿就是,就是亭少爷给了村民们每亩地二两银子的补偿,再就是给他们发了这红薯的秧苗,让他们学着种植这东西…”
“行了行了,什么叫亭少爷?咱们顾家的少爷只有舟儿一个,人前人后的你少叫。”丫鬟翠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顾方氏打断了,顾方氏呵斥了丫鬟一句转而又兀自嘀咕了起来:“一亩地二两?这整个水源村可有五百亩地呢,这个兔崽子哪儿来的银子?”
“夫人,您日常都在内宅不知道吧?”翠翠提起茶壶给顾方氏斟了盏茶道:“咱们可被那吴掌柜的骗惨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骗惨了?”
“这小半个月前吴掌柜的派人来找夫人,说是亭少爷毁了他一桩生意,希望您帮他把那罐子霉病虫让您寻个妥当人撒在亭少爷家的地里。还给了夫人二百两银子,那您可知亭少爷搅了他什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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