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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89节
    想起幼时阿娘离开扬州的那日,她赤脚立在漫天大雪里,喊着要阿娘回来。那时便是张妈妈赶来抱住她,对她道:
    “别怕,妈妈陪你。”
    “哐当”——
    容舒扔下手里的银簪,慌忙按住张妈妈脖颈上的血洞,对落烟道:“把腰带给我。”
    恰这时,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匆匆走了进来。
    屋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来人身上的衣裳已被打湿,鬓角一片湿漉。
    容舒循声望去,呆愣片刻,于泪眼朦胧中对那人道:“顾长晋,我杀人了。”
    第六十五章
    惊雷声声, 闪电将灰蒙蒙的天幕撕开一条裂缝。
    屋内光线黯淡,小姑娘一双柔胰沾满了血,泪珠子不住地眼里涌出。
    顾长晋疾步走向容舒, 常吉与横平紧跟在他身后。
    常吉瞥一眼里头的场景便迅速阖起门。
    顾长晋掀袍蹲下, 探了探张妈妈脖颈的脉搏, 旋即眉心一松,对容舒缓声道:“张妈妈没死,容舒, 你没杀人。”
    他张开手掌,轻轻按住容舒冰冷的沾满鲜血的手,继续道:“现在松开手罢,交给我处理。”
    他说着朝横平看了眼, 示意他将伤药取来。
    男人的手很暖。
    低沉有力的声音, 亦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容舒紧紧捂着的手终于松开。
    她望着顾长晋,正要张唇说些什么,忽觉喉头一痒,一缕缕乌黑的血从她唇角逸出, “滴答”“滴答”落在她衣前襟。
    好疼。
    ——“我死了, 姑娘也会死的。”
    容舒倏然间明白了张妈妈说的这话是何意。
    她中毒了,张妈妈每日喂她吃的药, 既是毒药,也是解药。
    明明喉咙疼极了,可此时此刻的疼痛竟让她的心没那么疼了。
    瞥见顾长晋骤然一变的神色, 容舒轻轻笑了下。
    真是难得, 这个任何时候都八风不动的男人竟也会有满面慌色的时候。
    她想同他说她没事, 她不疼了。
    的确是不疼了, 剧烈的疼痛过后, 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天上的云,越飘越高,怎么都够不着地面。
    直到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被大雨浸润过的沾着松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容舒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屋里很快又响起一声重重的钝响。
    先前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落烟竟也跟着昏了过去,只见她两眼泛白,口唇发紫,脸却涨得通红,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吸不上气一般。
    “快救人!”顾长晋沉声道。
    男人声音沉着,手却微微颤抖着。
    顾长晋咬紧牙关,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虎口一压,剥开封蜡便将那药丸放入嘴里,快速嚼烂。
    旋即轻轻掰开容舒的下颌,将那药哺给她。
    他的手按住她颚骨的一处穴道,声音模糊道:“容舒,咽下去。”
    这话刚脱口,一股可怖的熟悉感席卷心头。
    就好像,在某个时候,他曾经做过这事,也说过这样的话。
    “噗通”“噗通”——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疼得几乎令他喘不上气。
    顾长晋眼睫一颤,强行压下心底的钝痛,缓缓将药汁推向她舌根,紧接着长指狠狠一压。
    容舒觉得痛。
    下颌被他按住的地方痛,舌尖的伤口也痛,可也正是这些痛感,将她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扯了出来。
    “容舒,咽下去。”顾长晋又说了一次,“咽下去。”
    男人的舌尖划过她的舌尖,将那发苦的药往她喉头推。
    小姑娘浓密的乌睫微微一颤,眼皮掀开一条缝,看着顾长晋近在咫尺的眉眼,整个人一懵。
    他贴着她的唇又道了一声:“容舒,咽下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容舒下意识咽下那口药。
    她想说一句“好苦”。
    只他的舌尖还抵在她唇齿间,二人呼吸交缠着,容舒说不出话,只能慢慢掀开眼皮,怔怔地望着他。
    顾长晋满嘴苦涩。
    先前喂她药时,只一心想着要她咽下药,丝毫没察觉这样的举措有多亲密。
    这会她咽下了药,心神一松,唇舌间那亲密的触感像野火燎原一般,“噼里啪啦”灼烧着他的理智。
    屋里的茶水他不敢用,一时情急,方用了那等亲密的方式喂药。现如今她既已恢复意识,再用这法子,那便是趁人之危了。
    顾长晋喉结一滚,微抬头,温热的唇擦过她鼻尖,轻声问:“你中毒了,这药能护住你的心脉,我还要再喂你一颗解毒丸,你可能自己咀嚼咽下?”
    容舒缓慢地眨了下眼,“嗯”一声:“顾大人,张妈妈……”
    “你放心,她没死。”顾长晋温声应了句,微一侧头,道:“常吉,药。”
    常吉耳朵一直竖着呢。
    他刚给张妈妈止了血,听罢这话,赶忙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从里倒出一颗通体发白的药丸,递了过去。
    他的视线始终垂着,眼皮一点儿也不敢往上抬。
    方才主子抱着容姑娘时一直背对着他们,他虽看不清楚,但也大致猜到了主子是如何喂药的。
    这会恨不能扛走张妈妈,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顾长晋将解毒药放入容舒嘴里,目光在她受伤的舌尖停了片刻。
    舌尖那处遍布神经,她咬得血肉模糊的,又那样怕疼,大抵是轻轻碰一下都疼得慌。方才他喂药时,力道有些重,似乎是……碰到她这伤口了。
    “舌尖的伤口可还疼?”
    话音一落,空气立时静了几息。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又要勾起方才唇舌交缠的记忆。
    容舒别开视线,哑着嗓子道:“不疼。”
    顾长晋垂眸看她。
    这姑娘一撒谎指尖便要捏东西,这会没力气倒是捏不动,就指尖轻轻颤了颤。
    目光一顿,他忽然握住她的左掌,轻轻一翻,掌心的伤口彻底曝露在他眼底。
    原来她手里的血不仅仅是张妈妈的,还有她自己的。
    顾长晋下颌一紧,捞过一瓶伤药,低头给她敷药,正想问这姑娘疼不疼时,一抬眼便见她长睫阖起,头挨着他胸膛,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老太医一贯认为人在熟睡时养伤效果最是好,护心丸和解毒丸都是老太医的药,本就带了安神的成分。
    她的身子早就支撑不住了,药效一起,自是抵挡不住那阵睡意。
    容舒睡得很沉,却睡得极不安稳,被困在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寝屋里她将银簪扎入张妈妈脖颈的那一幕出现了许多次,梦境里,她的动作极慢,慢到簪子扎入皮肤的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一声又一声。
    “噗”!
    “噗”!
    “噗”!
    她掷下手里的银簪,蹲在地上,双手用力捂住耳朵,依旧挡不住这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声音终于消失。
    容舒放下手,眼前那片血色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
    雪地里,张妈妈抱起她,一脸心疼,“姑娘乖,别怕,妈妈陪你。”
    “妈妈,阿娘走了,你会走吗?”
    “不会,妈妈不走,妈妈会一直陪着姑娘。”
    ……
    暴雨如注。
    一辆青篷马车闯入雨幕,车轱辘飞出一连串水珠。
    “你……会走吗?”
    车厢里,小姑娘在梦里反反复复问着这句话。
    布满血污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顾长晋低头,再次在她耳边轻声道:“不会,容舒,我不会走。”
    也不知是梦境散去了,还是听见了他说的话。
    怀里的姑娘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开,手一松,沿着他的胸膛滑落,很快便落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
    顾长晋握住她的手,望着被风撞得哐哐作响的车牖,想起昨夜在船舱里做的梦,眸色深沉。